高二那年,因為母親工作調整的原因,我隨母親來到了這一座陌生的城市。這座城市常年被雨云籠罩,在當地人的印象中,這座城市,人文與雨天一樣悠久。
母親工作的繁忙,導致我們能說上話的機會很少,我的童年似乎一直也是陰雨天,漸漸地我變得不再愛說話,內向,直至抑郁,當我拿著我的病患檢查單給母親看時,卻被她以“別那么矯情”了事。我的學習自此也一落千丈。
來到這里后,我轉到了當地七中當插班生。那天仍是一個陰雨天,我黑色穿搭,戴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背著書包走進2104班。老師簡單地讓我自我介紹后,便給我安排了座位。
雨一如既往地下著,滴滴噠噠地敲打著窗戶,教室里的其他人都早已習慣,只有我這個外來人格格不入。就像當年父母關系破裂時,我就成為了那個被拋棄的人,最后是法官宣判母親擔負起我的撫養(yǎng)義務,雖然母親也同樣嫌棄我。
當我愣神時,鼻尖一癢,抬頭望去,是前桌女生的馬尾掃過,她的頭發(fā)烏黑,轉頭向我歉意地一笑,出于自小的自卑心理,我并沒有理會。
“像我這種人,不會有人在意我的感受……”
貌似我前桌那位女生把我的不理會當成了生氣,自習下課后就跑到我身旁雙手合十,以近似撒嬌(我并不懂撒嬌的神情,至少我感覺她當時挺像電視劇里的那樣)的神情和語氣請求原諒。
“呃……,你誤會了,我并沒生氣?!?p> “胡說,明明剛才你都瞪了我一眼!”
“我只是……內向”
“內向”這個詞從我嘴里說出來感覺有點怪怪的,但是那個女生也終于沒有再纏著我不放了。在上課前,她突然又轉過頭來,在我桌子上放了兩顆糖。
“吶~糖給你,甜甜的話就不要再心情不好內向了嘛”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被他人關心過,這種微妙的感覺讓我臉頰微紅,如果讓她看見了,估計會笑得前仰后合吧……
轉校后的生活其實也沒有多大改變,只是換了間教室,換了身校服,不變得仍是那千篇一律令人感到苦澀的生活和孤獨的我。不過這次有一束微光,照亮了黑暗中已經放棄掙扎的我。
我突然想起莫泊桑的一句話“世界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好,但也沒你想象中那么壞?!蔽覍⑺涗浽谌沼洷局校⒏缴纤拿?。
少年的美好總是這樣簡單。因為簡單,所以快樂。
她總是教室里的焦點,外向開朗的她自然受到歡迎,而我內向的性格終究是不被大眾所接受的,我認清了現實,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她,甚至遷怒于她。這樣的話她覺得我道德品質敗壞,便不會再給讓我徹夜難眠的痛苦的希望了。
可是她依舊以同學的身份關心我,那種我并缺少的關心,此刻卻讓我感到心痛。是啊,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她只是關心同學罷了,可為何我會如此狼狽不堪……
放學后,我想逃離那溫柔與體貼,我落荒而逃。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嘲笑著我的灰頭土臉,一個又一個打著傘的學生在我身旁走過,我看不到他們的面容,就像……我一直看不透這個世界。
情緒低沉下來,我穿過街頭小巷,在一個狹窄胡同的拐角,我看到一群混混正在搶劫一個女生,多年來的抑郁已經泯滅了我的正義感,我本想裝作沒看見路過,可眼角的余光卻掃到被打劫人的面容。
是她……
強烈的心理對抗,那一刻我想起了許多事,想到她與學霸討論題的吃醋心情,想到她能在物理課上非常有信心的回答問題,想到她……對我溫柔的問候的面容。
“既然你身邊從不缺優(yōu)秀的人,那就讓我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
我沖了上去,鎖住其中一個人的脖子,引來了其他人的圍攻,我大喊著讓她快跑。接下來的拳拳到肉讓我難以承受,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消退。
走了也好,反正這個世界……也不值得我留戀了……
至少,這一次,我成為了她的英雄……我的意識模糊,卻聽到了格外刺耳的120和110的聲音,還有她……切聲地詢問。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的病房里,我看著旁邊看守的老師,老師見我醒來,終于是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小心翼翼地說“你的媽媽說她有事……”
無所謂了,反正我也只是她的累贅。
同學來探望時,她提著一籃水果來了,這時同學們都識趣地退出了病房。
“等你養(yǎng)傷好后,陪我去看一次日出吧,就在海邊”我點頭答應。
之后的日子我康復地特別快,在一次去上廁所的途中,聽到一些護士討論最近城市里有一個變態(tài)殺人狂……,我也不太想知道,就路過了。
病好那天,我急忙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回到了教室,卻發(fā)現她的桌子被搬空了,上面就下一朵白百何花。
其他同學面露悲傷地說:“她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變態(tài)殺人狂……”這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又被灰暗籠罩,我的眼淚控不住地流了下來……
“目前,本市的連環(huán)殺人案兇手已被拘捕,請市民們……”新聞聯播播放著的遲到的正義我已經不想再聽,我再次換上初到班級時的黑色襯衣,黑色口罩和黑色鴨舌帽,拿著一束百合花去參加她的葬禮……
黑白照片旁堆滿了百合花,代表祝福的花朵卻在此刻尤為令人難過。她的媽媽看到我后,拿著一個筆記本走了過來:
“我覺得她的日記本應該是想就給你的……”
終于,我這個倔強的男孩也終于在阿姨面前哭了起來…
…………
后夜我拿著她的日記坐在海邊翻看,是那些與我的日常,原來她也曾對我充滿了期待…
海風呼呼的吹著,將日記本翻到了最后一頁,她本將親口對我說的:
“世界治愈的是愿意自渡的人?!?p> 這時,不遠處海平線的太陽緩緩升起,照在了日記本上。這是她唯一一次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