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他其實并不是急于接班,他每天盡職盡責(zé)的為梅村議員做事,見得光的,和不見得光的。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他從剛畢業(yè)時的雄心勃勃,變成了一個像是機(jī)械轉(zhuǎn)軸一樣的東西,每天早晨按一下開關(guān),就會熟練而套路的處理著類似的事物,每天晚上閉上眼,那個開關(guān)就會斷掉,然后進(jìn)入睡眠。
睡眠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成為了工作的一部分,而不是生活。
他有一個妻子,是家人介紹的好人家的姑娘,賢惠,溫柔,他像所有人那樣按部就班的畢業(yè),按部就班的結(jié)婚,按部就班的工作。
而孩子卻一直沒有如預(yù)料中到來,對于高木來說,孩子就是男人的染色體和女人的染色體的排列組合。
至于愛情的結(jié)晶,他回憶了一下,似乎從來不知道愛情的滋味是什么樣子。他也不會覺得可惜,因為對于不了解的東西,失去了也不會覺得可惜。
后來妻子查出來身體缺陷,不能懷孕。
女人總是溫柔的望向自己的眼睛里閃動著淚花,臉上的神情絕望而愧疚,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她要和自己離婚。
高木在那一瞬間有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他不愛這個女人,但是他喜歡這個女人,習(xí)慣了這個人在身邊。就好像是空氣和水,平淡但是不可或缺。
至于孩子。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存在,它們一開始總是純潔而充滿了希望。
但是他問自己,你希望讓孩子也成為這個巨大的機(jī)器里麻木的一部分嗎?
每天重復(fù)著同樣的事情,每天做著機(jī)械的微笑,重復(fù)著說了十幾年的話,那是一種不需要希望也能繼續(xù)的生活。
忽然他就有了一種不甘心。但是卻又無能為力,他的生活向前一望,一覽無余,沒有任何的懸念。
他會當(dāng)一個秘書,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甚至是終其一生。
因為梅村議員的身體很健康,結(jié)合霓虹的平均老人的壽命,他甚至沒有什么信心在十年之內(nèi)有什么變化。
人生有幾個十年呢?
女人沒有離開,因為高木說他根本不喜歡小孩。他說的沒錯,不喜歡,也不敢喜歡。
他甚至開始覺得自己的生活的意義是什么。
一片荒蕪,一片死寂,還活著卻又已經(jīng)死亡。
就像一個行尸走肉。
所以當(dāng)那個叫松下慶河的年輕人開始折騰梅村議員,讓一切的按部就班開始變得亂七八糟的時候,那一切新鮮的混亂感甚至讓他覺得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他很期待,期待混亂,期待更大的混亂。
混亂之下,才是真相。
而確實在慶河的攪動下,一切開始有了生氣,梅村議員開始暴躁,而他也終于讓自己接觸到了他背后所倚靠的勢力,這個勢力不是官方,也不是那些只有錢的財閥,而是一個讓梅村議員感到害怕的存在。
他通過接觸,了解到了僵尸藥,了解到了組織旗下有一個研究各種違禁的藥物的機(jī)構(gòu)。
他不僅不感到害怕,甚至有些激動,這些東西和他這十幾年里的接觸的事物都不一樣。
所以當(dāng)那個穿著黑袍的男人把自己單獨叫出來的時候,他一點也不害怕,緊張是因為激動嗎,因為他知道自己在觸摸一個陌生,危險但是能讓自己感覺到活著的世界。
黑衣的男人看著高木,“這是你向組織表示忠誠的機(jī)會。這種藥劑能很快地溶入水里。你要看著梅村喝下?!?p> 梅村議員其實一直在參加者這個秘密組織的集會,而作為其中重要的一員,被組織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也就是梅村嘴里的“主人”獎勵了一種只有核心成員才會被獎勵的一種讓人維持年輕狀態(tài)的生物激素。
這種激素?fù)?jù)說是從幼童的身體里提取,姑且就叫它細(xì)胞激活劑。
它是以一種非人道,甚至反人類的方式從幼童的身體中提取,而且是在活著的時候,情緒恐懼到極點的時候,身體產(chǎn)生的這種激素達(dá)到最大量。
當(dāng)然,提取之后,幼童不可能再活下去。
高木一開始是不相信這種藥劑的作用,覺得這只是一種類似于安慰劑的東西罷了。
但是隨著近來梅村議員慘白的臉上那種泛著青光的詭異光芒越來越盛,而且有著一種逆生長一樣的光彩。
高木忽然意識到或許這個組織并不只是給人洗腦的那種貨色。它真的有點東西。
黑袍下的男人雖然沒說這種藥劑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知道,既然要避開梅村議員,那么這個藥劑必然不是梅村議員一直在服用的細(xì)胞激活劑。
組織為什么要讓自己這么做?目的是什么?
高木忽然有了好奇,他知道自己這么做算是一種對梅村議員的背叛,但是同樣的它也是讓自己能夠更進(jìn)一步獲得真相和改變死氣沉沉的生活的契機(jī),雖然背后有些未知的危險。
看著梅村議員一天天的咳嗽的越來越劇烈,似乎隨時可能一口氣喘不上來,他知道那個黑袍男人這么做的謎底解開的時間正在一步步到來。
那是一個和風(fēng)拂面,陽光明媚的早晨,高木像往常一樣來到梅村議員所在的和室,和平日里不一樣的是,今天的這個時候,整個和室都特別的安靜。
沒有往日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的樣子。
梅村議員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在陽光下沒有一絲的血色,似乎要和身后的白色屏風(fēng)融為一體。
他靜靜的閉著眼睛,沒有表情,就連高木進(jìn)來所造成的響動,也沒有讓這個老人睜開眼睛。
“高木,一會兒我要休息一下,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還有我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不要驚慌,按照我說的做,無論你看到我發(fā)生了什么情況,不要聲張,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p> 梅村議員説話的語調(diào)很平,沒有起伏,沒有情緒,他面前的矮桌上放著兩個磁碟,每個瓷碟里有一粒膠囊,一個藍(lán)色,一個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