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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異

第八章 天上人間

九洲異 大腿救我 4586 2022-09-19 00:00:00

  宮闕樓宇如巉如巍,軒榭廊回如飛如翥,隱匿于流霞彩云之間,清風起舞。神木為楹,蟠龍雕梁;琉璃為瓦,鴻鵠鎏金。一磚一瓦,皆具大勢,是工匠心血之所在,渾然天成。

  唯一的天地共主,天庭的主宰,三界名義上的至尊——天帝正坐于龍椅上,單手撐著,捏著發(fā)澀的眉心,愁眉鎖眼,委實是今日太多糟心的事情。

  監(jiān)察人間的靈官前腳剛向他稟報長江大瀆水運動蕩,殃及漢儋洲,水君將本命物鎮(zhèn)壓在長江底,修為折損。后腳便有靈官稟告水闕樓洞天落地,致使一洲地界如潰堤之水齊齊崩塌,無數(shù)神靈潰散,氣運流失。

  若非有圣人出手,一洲版圖怕是難以保全。雖說漢儋洲是道祖的證道之地,是道家一脈的根基之一,卻是對人間、仙家事不甚上心。一脈高人如若無事皆不在觀內,或者云游人間,亦或則一處洞府閉關。往上,圣人已然隱世不出,除非觀內遭遇大劫,否則極少出手。

  此次說是兇險,冷靜后一想,未必沒有秋后算賬的意思。道祖一脈自是不會讓漢儋洲淪為人間煉獄,該出手時自會出手。可萬年來放權不管到底是積弊已久,以前是懶得管,變成如今許多事情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天帝亦是知曉的。

  幾家道觀要說沒有怨氣,其實是不可能的,以前需給天庭顏面。現(xiàn)在該給的還需給,只是面子上的情分,再多一分都不會了,到底是他這個做天帝讓人家寒心了。

  下界神靈肆意收攬香火,攫取氣運,靈臺那點清明早是污穢不堪。今晚那些個金身潰散的神靈便是該有的下場,以為享受香火便萬事無憂、萬事不理?只能說活該遭此劫。

  是時候敲打一番了,天帝想著。想到此處,天帝不由得嘆口氣,天庭到底缺少一位圣人獨當一面啊,否則亦不會處處受限,聽人臉色行事。在他之上的幾位天帝一直有意培養(yǎng)一位圣人,不說能與其他勢力抗衡,至少可以在決策三界之事時稍微有些許話語權??上ト酥私^非是用資源強堆上那么簡單,便是天庭有氣運庇護,可多年來一直不如愿。

  “娘娘!”外頭候著的侍從跪在地上,壓低聲音說道。

  隨后便見一位身著鳳袍,頭戴皇冠,姿態(tài)端莊的貴婦模樣的女人,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進來。能如此輕易走進天帝的太微宮,想來也只有瑤池那位,與天帝故劍情深的天后娘娘了。

  天后看見天帝案前亂七八糟的奏章,暗自疼在心里,示意侍女退下。自己則緩緩蹲下身子,將掉于地上的奏章一本一本地撿起來,連同案前的一并整理干凈。

  天帝聞聲抬起頭,便見天后在替自己整理,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絲愧疚,說道:“這些事讓手底下的人收拾變好,何必自己動手!”

  天后笑道:“難得動動身子,免得身子骨懶散了?!?p>  “那也不必親力親為?。 碧斓壅酒饋?,扶著她坐下。

  天后道:“沒事的。”

  天后是上古神族遺脈,是為數(shù)不多明面上支持天庭的勢力。她本是得天獨厚之姿,生來便是神女,卻不知是否應了天妒英才,年少時,渡過天劫時不慎落下病根,境界不得精進半分,身子也一直不太好。

  好在尚未承襲帝位的天帝并未嫌棄,在榮登帝位后,不顧多方勢力反對,執(zhí)意立她為后,一時傳為佳話。

  “太常宮新譜了幾首樂曲,朕聽著尚可,你若是有興致,改日朕陪你過去?!碧斓壅f道。此時的他更像是尋常人家的夫妻,在嘮家常。

  太常宮是天庭的掌管音律的機構,相當于人間世俗王朝的樂府。其主官昭元上仙,專司音律,譜得一手好曲,乃至傳言曾圣人都癡迷其中。

  天后隨手拿起奏章翻看,說道:“陛下近來神思困倦,豈可陪臣妾兒戲?”

  天帝知道她憂心送去人間歷練的孩兒,安慰道:“哲兒一切朕已打點完畢,自有星官護他周全,你寬心便是?!?p>  不怪天后作小兒女姿態(tài),兩人膝下只育一子,名喚胤哲。一直由天后教導,養(yǎng)在其紫宸宮,尚未有師承。趁著水闕樓洞天開啟,被天帝送往人間歷練,并非想他奪得頭籌,而是有著磨煉的意思,到底是對他寄予眾望,說不定天庭此后萬年興盛便寄于他一身。

  位居帝位,天帝自是知曉各列洞天些許秘辛,洞天能居福地、勝境之上,自有其道理,不然各脈不會極力為后輩爭取。

  天后嘆息一聲,知曉亦是沒辦法的事情,時今天庭,除了她膝下的帝子,環(huán)顧年青一輩,要想與其他頂尖勢力持平,終究難了些。神族衰弱并非一朝一夕,天庭亦需一位圣人獨當一面,甚至于能與佛祖之列比肩的祖境,萬千希冀只得落在尚且年幼的帝子肩上。

  天后說道:“到底還是擔心??!”

  “洞天變故,朕正好撥一批天兵過去駐守,暗中保護哲兒周全!”天帝安慰著,知道她并非柔弱之人。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按照水闕樓開啟的時間,天庭尚且不到一時辰。

  天后放下手中的奏章,聽得外頭侍從通報有仙官來報,便起身說道:“陛下自管去忙便是,臣妾約了百花在瑤池相聚?!?p>  “好!”天帝扶著她來至宮外,傳來侍女,好一頓囑咐,目送她走遠,才回到宮內,喚來仙官,繼續(xù)處理瑣事。

  天后聽得侍女提醒,天帝已經進去才沒有端著,臉色驀然蒼白起來。

  “娘娘,沒事吧?”侍女道。

  天后搖搖頭,與侍女說道:“你先回去吧,本宮自行在瑤池走走!”

  侍女面露狐疑,眼神飄忽不定,說道:“遵命!”

  侍女施禮退下。

  天后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暗道聲可惜。

  ——

  遠離世俗的海外孤島,草木難生,海鳥難尋。世代居住島上的居民大多搬離,遷往沿海小鎮(zhèn),僅剩的大多是不愿離鄉(xiāng)的老人,靠著捕魚勉強維持生計。

  借著燭火,小女孩搬來木凳,在院前縫補破漏的漁網(wǎng),身上穿的衣衫盡是補丁。圓月當空,大海漲潮,是個好時節(jié)。

  寂靜的夜晚,傳來寥寥燈火,小女孩哼著歌謠傳得極遠。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丫頭,真不去?”

  女孩并未停下手里的活兒,笑道:“好爺爺,你都問好幾遍了喲!”

  老頭從屋里走出來,艱難地坐在門檻上,說道:“我是怕你過后后悔,到時仙神都無能回頭?!?p>  女孩不以為意:“該是我的跑不了,便是慢上幾年也無妨。”

  知道她對修行不甚上心,老頭盡管不想多說什么,可嘴上仍舊叨念道:“你若想去,老頭子便是舍下臉皮都定為你求取一個名額!”

  女孩頗為無奈,喊道:“爺爺!”

  “罷了罷了。”老頭終于不再多說,起身回屋。

  女孩望著那輪圓月,到底沒再出聲,低頭繼續(xù)修補漁網(wǎng)。依著今晚的星空,明日定能捕得不少魚。

  ——

  佛教昌盛的王朝,都城名作梧陂。城內寺院林立,放眼九洲,不少皆是名揚一方的佛門正宗。

  城外的上禪寺更是頗有盛名,因此有了個“小玉佛嚴華寺”之稱。寺院三座大殿分別供奉的是佛家一尊古佛和兩尊菩薩,皆是人間化身。上禪寺后方更有一方塔林,浮屠數(shù)十座,是寺內歷代德高望重的高僧圓寂后所化,被視為一寺圣地。

  上禪寺對解簽一事極為擅長,大殿旁側常常人滿為患,有的解因緣,有的求平安,有的要功名,各有所求。不少游人更是不遠千里,專程趕來求取一簽,祈求得到高僧的點化。只是解簽終究不能事事通達,自然有人如愿有人憂,佛家子弟觀心悟性,想必也有幾分這個意思。

  晚上寺院寂靜,除卻偶有僧人巡守寺內,少有人往來。

  寶殿上燈火萬盞,佛音陣陣,佛像前供奉的香火每天定時有人看顧,香火燃盡前續(xù)上香火。晚上更得有人守夜,添油燃燈,避免山精野怪侵擾寺院安寧,再則便是守護某件佛家重寶。

  知曉此事的放于天下都不多,歷代寺院住持算其一,但難保不被有心人得知,所以派人看守,似嚴非嚴,惑人眼珠。

  至于藏于佛像內的那件重寶是何物,連住持都不知。一說是如今佛國某尊古佛遺留俗世的不朽金身,一說是曾在佛祖身前梵誦的佛珠,降妖伏魔不在話下,還有一說是一冊放于今世鮮有人知的佛經,是佛祖當年游歷人間時所書。

  眾人所知的不過是天下有那么一件重寶,至于在哪座寺院,從無定論,才使得這件寶物躲過一劫。

  今夜輪到守夜的和尚,從上寺來上禪寺修心的,因而可能是從佛家仙門下來的,所以主持格外照顧。守夜之責是他主動與主持討要的,他此次來到人間的主要任務便是觀人間百態(tài)。

  和尚盤坐于正殿一蒲團上,手握佛珠,閉目誦經。面目倒還算清秀,剃去頭發(fā)都難擋英氣,出家前的模樣想必不凡。

  紅塵俗世,過眼云煙,便是有再多情緣未了,亦只能拋在腦后。

  前些時日,師兄與他傳信一封,說是位列六十四之列的水闕樓小洞天于今夜落地,大抵的意思是詢問他是否去爭奪一份機緣。只是言語間仍不忘以師兄的語氣告誡他,水闕樓此次非同一般,極有可能有意外之喜。

  去?不去?

  意義不大,錦上添花而已。

  比起水闕樓,和尚倒是對道家?guī)酌}在水闕樓關閉后,欲舉行周天大醮格外感興趣。聽聞屆時道家?guī)酌}所有在外云游的道人都需回來,甚至于那位在三界某處悟道的道祖都會前來。

  和尚停止誦經,睜開眼睛與佛像金身凝視,可惜佛像非人,冰冷無情。即使心中有問,問了亦當無問,權當問心。

  他朝佛像施禮,雙手合十,身形隨風消散。

  周天大醮,那位道家第一人定會回返,和尚倒想領教領教其手段是否真當?shù)闷鸬谝恢?。若是徒有虛名,活該他在自己手里遭一劫?p>  天幕上遙遙俯瞰上禪寺一舉一動的是位老和尚,察覺到下面的動靜不禁嗤笑一聲,連遠游都需借助宗門外物的后輩,還想與那同為后輩,卻走得比許多前輩還要遠的后輩掰手腕。

  不自量力!

  修心修心,到底修得是何心,天曉得。上面的怎么想,他亦猜得,所以懶得多管,隨他去吧。

  俗事纏身,便是成佛,又豈是說斷便斷的!

  ——

  市井間,有位道人常年居無定所,擺攤算命,走巷行醫(yī)。日子說不得多闊綽,至少可保三餐無余,偶有小發(fā)橫財還能與窮苦人家施善。閱盡仙家的高高在上,人間的不堪倒是獨特,風光亦是不錯。

  盡管時有苦難露宿山林,可對他不算難事。就是以錢生錢一道,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啊,一直以不能成為富可敵國的商家為憾。錢財自然是身外物,他是不稀罕,可要說半點不稀罕是不可能的。

  商家開創(chuàng)時的景象不多見,百家之列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寥寥無幾。至于后來地位為何一降再降,淪為末流。其中緣由,道人亦不甚清楚,前人之事不可語,后人之事不可說啊。

  他道聽途說,萬載悠悠,商家之人因資質不夠,用錢財堆上去的不在少數(shù)!

  這段時日,他沿著長江大瀆一路南下,不得不說途徑的山河確實比宗門所見要好不少,流傳下來的詩家絕句確是了得,以至于讓他生出尋一處山野隱居的想法。

  山川江河的風光確實好,只是世道不盡人意。長江各大支流流域備受水災侵擾,他是看在眼里的,嚴重的地方神靈潰散,氣運流失。若非朝廷與山上勢力兩方配合,漢儋洲說是地府再現(xiàn)都不為過,好在不曾波及百姓。

  年輕道人猜測,八景宮確實有敲山震虎的意思,畢竟傳到他耳朵里的污穢事不少,多是人間苦難??扇缃裢醭木跋?,八景宮怕是所知甚少,畢竟修行有道的老怪物們已多年不臨凡塵,知曉牽一發(fā)動全身的道理又如何,到底是沒有親臨來得真切,哪里曉得興亡百姓皆苦。

  路徑水禍的郡縣,年輕道人皆會取一抔泥土查看,皆探知泥土里有股與他道法相近的力量,想來應是坐鎮(zhèn)八景宮的圣人出手護住王朝的地脈根基。

  既然八景宮的圣人已然有所準備,為何遲遲沒有出手,還要別脈圣人相幫,難不成八景宮真出什么變故不成?

  思及此,年輕道人嘆成一口氣:無為,無為,又豈是這般個無為法。便是知曉錯處,想要亡羊補牢,可眼下這么個補法他覺得不太行。當真將山下凡夫俗子視為無物,山上下棋,人間為子,觀之悟道?

  難怪越來越多的先賢大能不愿睜眼看一眼天上天下,年輕道人感慨一句。

  閱盡人間事,他還以為不再心生失望了。

  世道好像遠比他想的還要差。

  水闕樓的熱鬧他是不打算摻和,委實覺得糟心,不如眼不見為凈,反正只需趕在周天大醮前回返便可。

  千百年來,他這一脈少管水闕樓之事,旁的事許會跟乾元沖虛觀爭一爭,可這件事委實沒有爭的必要,一概由乾元沖虛觀做主。

  兩脈恩怨由來已久,現(xiàn)今三界大半的仙家勢力都比不得,孰是孰非外人是半點說不得。自家怎么內斗都可以,旁人若想摻和進來,沒門!

  想到此處,道人內心大笑,驀然覺得那些個糟心的事不那么糟心了。

  三脈看似各為陣營,其實都是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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