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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闕

第七十六章 太息

破闕 七天之內(nèi) 4059 2025-01-03 09:27:00

  在周筠有意撮合之下,徐越卿與徐家雙生子又見了兩次面,不過是閑時一道喝茶,徐濯也陪同在側(cè),三個年紀相仿的女兒家有說不盡的話,每每詢問自己不曾去過的地方,徐越卿也是知無不答,氣氛也算和樂。

  日子尋常如溪澗流水波瀾不驚、乏善可陳。這些時日,徐越卿雖與長孫畏見過,也知她暗下在打聽此次錦王邀請之列究竟有哪些人,不過無甚結(jié)果,自也不知李犀葫蘆里到底買的什么藥。

  直至到了請柬上約定的那日,長孫畏與徐越卿也不知李犀意圖,散值過后,二人各自回家換上尋常衣物前去赴宴。

  設(shè)宴之所,長孫畏倒也是去過幾次,那宅院設(shè)在郊外,本是那位前朝大人金屋藏嬌所在,被抄家之后一直閑置著,忘了圣上因何故而賜予李犀了。

  散值時天色漸頹,從城內(nèi)到郊外又將一個多時辰,徐越卿坐在馬車上,乘著燭光看了會兒書。

  馬車晃動,徐越卿覺著有些暈眩,也不逞強,放下書冊閉眼小憩起來。

  待車夫掀起簾子,道已至?xí)r,徐越卿睜開略有些惺忪的眼睛、收起困意,下了馬車。

  抬眼望“縈故”二字,左右再觀,竟與京中建筑不同風(fēng)貌,粉墻黛瓦,頗有江南風(fēng)韻,宅門略窄,眼瞧約供兩人并肩而行,兩旁樹木蔥蔥,月色之下,墻面有如上好宣紙漫布竹斑、桂影。

  仆侍見來人,從門中出來迎接,不等徐越卿拿出名帖便道:“徐姑娘,殿下早已等候多時,有請?!?p>  “多謝,煩問今日殿下宴請的除了我與長孫大人之外,還有哪些?”

  仆侍弓著腰、提著一盞小燈籠,一路領(lǐng)著徐越卿向宅子深處走去:“長孫大人先姑娘一步,至于還有那些人,姑娘見到便知曉了?!?p>  也不再為難仆侍,徐越卿隨之在宅中穿行,也不知轉(zhuǎn)了幾個彎、見了多少奇石詭木,才到了一處高閣,拾級而上,漸聞樂音。

  攀到最高處,眼前是一處寬闊的平臺,清和恬淡的茉莉香在夜中更為清晰。

  “徐姑娘,此地名為宿莽臺,原主人也是楚地人,喜愛屈原,宿莽經(jīng)冬不死,堅韌超群?!笔陶弑阏f,一邊招呼往這邊小跑的侍者,直至那人到徐越卿跟前,引路人這才默然退下。

  宿莽臺上專候的侍者抬手請徐越卿接著往前走:“徐姑娘,錦王等候多時了,請隨小人入內(nèi),臺上小榭名為太息,原主人建造宿莽臺時特意朝著故鄉(xiāng)的方向,一旦登臺便思鄉(xiāng)心切、不住哀嘆,由此得名?!?p>  說話間便走過三四丈,徑直走到小榭面前,燭火穿墻而出,映得整個宿莽臺猶如白日,其內(nèi)不時傳來陣陣交談聲,不過平常交談,未聞歡聲笑語。

  侍者推門的動靜映得榭內(nèi)的眾人紛紛望來,坐在最高處主位的錦王也尋聲從近旁女子身上挪開眼神,見來人臉上笑意當(dāng)即又濃上幾分。

  環(huán)顧一周,徐越卿更加不明白李犀今日設(shè)宴的目的了,高處置席案三座,長孫畏坐下左首席處,至于其他,多數(shù)她都識得,剩下幾位竟也不難猜測是誰了。

  徐越卿行至臺階近處,微拱手、躬身:“參見錦王殿下?!辈坏壤钕鹪挶闫鹕怼?p>  與李犀同坐高臺的唯有那個在他身側(cè)的女子,徐越卿直勾勾盯著那女子的臉端詳,試圖回憶起此女的身份,結(jié)果一無所獲,只能轉(zhuǎn)向長孫畏以求一個答案。

  長孫畏低頭飲茶,一派適然,絲毫不在意,徐越卿更奇,心想待宴會散了過后再詢問便罷,誰料高臺上二人慢步而下。

  那女子一身赭紅間黑的衣裳由遠至近,遠看之下的確與執(zhí)明府的女官服侍別無二致,細察還是有些區(qū)別,腰間系帶竟是有大大小小的寶珠串成,松松垮垮系住盈盈一握的腰,不比女官謹肅,卻自有風(fēng)流。

  即便是差別細微,徐越卿也敢斷定此人并非執(zhí)明府的官員,女子翩然而至,徐越卿后退幾步:“某并不識得姑娘,失禮了。”

  “兄長識人一貫不如我,今日被我說準了,徐姑娘忘性大,我們原是見過的,”徐越卿退后幾步,那女子便上前幾步,獨留李犀站在身后滿臉笑意,“不過也不怪徐姑娘,畢竟我們上次見面,本宮穿的可不是這身衣裳?!?p>  徐越卿心下一轉(zhuǎn),當(dāng)即請罪:“還請公主恕罪?!泵佳鄣痛梗员砬敢舛?。

  她雖多次入宮,幾乎鮮少與除了圣上外的人見面,宮宴之上,圣上子女雖都在,徐越卿也未曾交際過,認不出也是自然。

  不過這位公主倒是將她徐越卿記得牢靠:“無妨,徐姑娘這樣有野性的,本宮很是欣賞?!闭f著還繞著徐越卿仔仔細細端詳一遍,感嘆地嘖嘴。

  李犀抬手將女子扯回自己身邊:“你也知道徐姑娘野性難馴,你還跟逗貓似的,人家只是不做聲,小心給你一口?!?p>  “九哥,你這話小心得罪了徐姑娘,”女子輕掙開李犀鉗制自己的手掌,又湊到徐越卿跟前,伏下身子,將徐越卿的眉眼描畫徹底,“徐姑娘,你連九哥都不怕,在我面前自然也不必做這種姿態(tài),我很是喜歡你當(dāng)日大敗楊滟的氣勢。本宮,你記住了嗎?”

  徐越卿抬眼,將她上下逡巡了個遍,尤其是那張臉,俗話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自然有些道理,李籌與李犀年歲相近卻截然不同,更別說自己面前的這位了,十七八歲的公主比之她兄長更為朝氣,顏色卻昳麗非常,丹鳳眉眼更是攝人,只幾句話的功夫也可見其人率性。

  “記住了,再見公主,某定當(dāng)記得?!?p>  如此颯爽的女子,即便不是出身皇家也叫人記憶深刻。

  不知是習(xí)慣使然,還是其他,徐越卿答完后又垂下眼眸。

  李彧站直身子,自上而下地端詳徐越卿于李犀的種種神態(tài),不自覺輕笑。

  李犀故意為難:“記得她的容貌,可知她叫什么?”

  那尚未知名姓的公主朗聲笑,不再問難:“是我的錯,忘了告訴徐姑娘,我名李彧。”

  當(dāng)今圣上除卻夭折的五位皇子、公主外,共十七位皇嗣,李彧行十四,與李犀乃是同母兄妹,年紀比看起來稍小些,今年也不過十五歲,雖未議親卻因得寵,圣上為其早早建造了公主府,也準許她與兄長一般出入皇宮。

  小榭內(nèi)部空間并不十分大,又坐了十來個人,一舉一動都在旁人眼皮底下,更何況是今日設(shè)宴的主人家錦王殿下。

  自徐越卿進入小榭之后,眾人紛紛停下動作也不再說話,眼神若有若無地往他們?nèi)松磉咁┤ィ綄?、猜測著,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冷眼旁觀。

  寒暄過后,李犀安排徐越卿坐下,實則,還空著的席位唯有一個,然而并不在長孫畏身邊。

  徐越卿回身,看向李犀所指的地方,即便不滿卻也不起任何波瀾,走到席位旁,對著上兩位行禮,喚過“兄長”后才落座。

  長孫畏眼觀心、心觀鼻,對外事一向置若罔聞。

  徐越卿以靜制動,環(huán)視過李犀請的這些人,更加不明所以。

  蒙恩返京的三家,甚至包括鮮少出現(xiàn)在這類場合的齊家都現(xiàn)身宿莽太上,許是為避嫌,當(dāng)家人一個不見,可派來的全是青年一輩中富有盛名的。

  徐家長子徐沃、次子徐濯都在,而吳家因長房長子英年早逝,這種場合貫是吳原與吳朝出席,近日也是如此。

  徐沃尚未對徐越卿的“兄長”做出反應(yīng),徐濯倒像是聽了許多次,輕生回應(yīng)了一聲“坐吧”。

  李犀、李彧見人已到齊,也接連入座。李犀作為主家坐在高位上,左側(cè)李彧,右側(cè)則空懸無人。

  侍女從眾人身后斟上美酒,李犀環(huán)顧后,笑著起身邀眾人共飲一杯:“三家回京之后,本王尚未親自賀喜過,是本王的不是了,本王在這兒賠禮了。十望中人才輩出,諸位更是各種翹楚,日后前途當(dāng)然也必然是不可估量。”

  眾人謝過李犀贊譽過后,盡數(shù)舉杯飲完杯中美酒。

  “各位請坐,今日只當(dāng)敘舊,并無君臣之分?!?p>  李犀雖是如此說,但場面并為因他這一席話而熱鬧起來,拘謹一如方才,甚至三家之中根本無人為錦王與公主祝壽敬酒。

  長孫畏眼珠子在周圍三家身上滑動,恰與徐越卿對視,唇角微微勾起,戲謔非常。

  來之前,她便與徐越卿說過,今日場面必不會好看。

  看來的確如此,徐家與錦王積怨已久,斷不能拋卻前塵;吳家小輩雖什么也不知曉卻在家中受過祖父囑托,少與錦王來往;至于齊家,就算正是張狂的年紀,也鮮少聽聞兒孫輩如何出格,想也是一門謹慎恪己的性情。

  絲竹管弦不絕,歌兒舞女輪番上陣,縱是如此小榭之內(nèi)還是如死水無瀾般寂靜,來往交談也不過尋常客套話。

  又一舞結(jié)束,李彧拍手,命舞姬退下,踱步而下:“九哥求賢若渴,諸位也不吝到場,他自然是高興了。不過,本宮呢作為好事之徒尚不能盡興,上次宮宴上徐姑娘與楊滟舞劍叫我大開眼界,自此掛心十分,總想著若再見一次,也算不負此生。恰巧我又聽聞徐姑娘曾給掠海城的顧從云、江慕二位大俠下過戰(zhàn)帖,特意向九哥請了其中一位?!?p>  徐越卿頓住遞到嘴邊的酒杯,抿唇不語,靜待下文。

  此前,她初來乍到,根本不知曉顧從云、江慕乃是李犀門客,受李籌引導(dǎo)下了帖子,卻遲遲不得回應(yīng),現(xiàn)如今李犀等舊事重提,徐越卿自然而然地想要推拒。

  李彧絲毫不覺有何不妥,宜然飄到徐越卿面前:“三哥曾說過徐姑娘乃是武癡一個,這樣好的交手機會,姑娘不會錯過吧,更何況還是姑娘早前下的戰(zhàn)帖,想來早該技癢了才是?!?p>  徐越卿起身婉拒:“多謝公主予某與前輩一較高下的機會,不過某……”

  “據(jù)我所知,徐姑娘前陣子同嵇行官外出巡視,若是照顧不周致使你受傷,那就是她的不是了。再說,父皇對姑娘可是頗為欣賞,若是知道你受了傷,那可是要問責(zé)的?!崩顝孕﹃剃蹋f著話便環(huán)顧起徐越卿,終是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活動兩下,“本宮冒失了,徐姑娘方才的話還沒說完呢?!?p>  徐越卿推脫不得了,只得應(yīng)下:“謝公主全徐某心愿?!?p>  “客氣了,本宮向來有成人之美?!痹捯粑绰洌顝质桥氖?,小榭的門當(dāng)即被推開。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五十來歲、兩鬢斑白的玄衣男子負著刀走進來,面龐方圓且端正,兩眉不蹙卻自有威嚴,雙眸圓睜,眼底一派清明。

  徐越卿往日江湖行走從未到過掠海城,可男子背上的環(huán)首刀她還是認得的。

  看來今日是自己的鴻門宴了,徐越卿腹誹,待觸及江慕的眼神過后,她也不再拖延:“我的東西在進府時被收走了,還請公主派人取來?!?p>  不等李彧回答,門外突然闖進個人來,聲音清亮而爽朗:“看來我到的正是時候?!?p>  男子提著徐越卿的一刀一劍進來,環(huán)顧眾人,直至眼神落下獨獨沒有起身的長孫畏身上這才停下。

  “參見太子……”齊家老大見來人,當(dāng)即躬身,眾人紛紛追隨其后,卻被李籌叫住。

  李籌兩手各持兵器,擺手之際覺得略沉,當(dāng)即遞到其主人面前:“宴已過半,我這才現(xiàn)身,是我失禮才是,諸君請起吧?!?p>  徐越卿接過后,一心權(quán)衡著用什么來應(yīng)對,并未察覺著李家三兄妹的異樣。

  李犀作為主人家,即使爭端再多也在三世家面前對太子李犀畢恭畢敬,親親熱熱地邀請他上坐。

  “坐就不必了,里頭畢竟狹窄了些,只怕兩位高手施展不開來,咱們出去觀戰(zhàn)如何?”

  夜風(fēng)徐徐,朗月入懷,最是自然風(fēng)雅。

  “理應(yīng)是太子做主。”李犀并無不同意,又吩咐仆人在臺上多放幾盞燈,在此間隙,李籌與諸人又吃了一杯酒、說了幾句話,眾人才擁著李家三兄妹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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