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請罪
長孫畏留徐越卿住了兩日后才放人回她那小院去，其間李籌來了一趟，聽聞徐越卿置辦了自己的房產(chǎn)便一直道要做主給她班場喬遷宴作為慶賀。
徐越卿本不打算辦這個宴席，不過長孫畏與她商議之際，陸非同、嵇霰、曹桑桑都在一旁，三人緊盯著不放，徐越卿只好答應(yīng)下來。
“聽者有份，這三位你可定然是要請的。此外周復(fù)周小公子來會替你奔走，周頤夫婦與你又是舊相識，人家周五姑娘自然更不必說了，他們你請不請？“長孫畏放下手中公文，言笑晏晏地看著徐越卿，“宣義侯二位長輩與你不曾見過自是不必請的，可既請了他們家那么些人，周三公子你好意思叫他落單嗎？”
陸非同當(dāng)即明白長孫畏此前那么些話都是為了最后一句，了然一笑：“徐姑娘，你快別聽長孫大人的了，賓客單憑你自己做主便好。”
徐越卿不解何意，曹桑桑也是笑：“陸大人畢竟是做了趙縣主幾年的夫子，現(xiàn)如今處處袒護(hù)。”
原是趙昭家中早先便替她訂下了婚事，定的不是旁人，正是宣義侯家的三子周維。如此一解釋，徐越卿豈還有不同意的道理。
下帖子、安排宴飲之事皆無需徐越卿親自操勞，徐越卿只管當(dāng)日到場便了。
幾人草草商定之后，長孫畏問了下時辰便起身帶徐越卿入宮去。
長孫畏雖有心將徐越卿這人薦到圣上面前，總恐心思太過明顯，遂不常帶徐越卿進(jìn)宮。誰料圣上倒是上了心，狀似隨口一問徐越卿為何不跟著她一同進(jìn)宮。
此后，長孫畏但凡進(jìn)宮便邀徐越卿一道，縱使圣上不見，卻也站在外頭與劉綏說說話，有時還能摸到行跡不定的御貓雪虎。
今日徐越卿甫進(jìn)宮便覺宮中氣氛儼然拘謹(jǐn)許多，跟在長孫畏身后一路行至尚書房。
劉綏遙遙地看見二人，不敢出聲，只遙遙招手示意。長孫畏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邊，行禮問安。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怕是要請大人等些時候，相公們都在里頭呢，老大人也是?！眲⒔椕€禮，略有憂色。
長孫畏心中當(dāng)即有了算計(jì)，彈劾孫明鏡的奏疏是長孫畏昨日親自承遞上去的，其中證據(jù)確鑿、抵賴不得，今日圣上便召集了諸相公，應(yīng)當(dāng)就是為了此事。
又在風(fēng)中等了約莫一刻，尚書房門開，諸位相公三三兩兩邁步走出，見了長孫畏也只是抬手問候。
一位身著紫服、腰間金玉帶的老者見了二人與身邊同僚拜別，走到二人跟前，蒼老卻澄澈的眼睛緊盯著她們，微抬下巴，捋捋山羊胡子。
長孫畏當(dāng)即躬身請安，行的是上下之禮，口中卻喊“祖父”。徐越卿站在她身后也隨之問安：“長孫相公。”
長孫恒瞇起眼睛，堂而皇之地打量起徐越卿，慢慢道：“你也許久不曾回家了，你祖母總惦記著你一個女子獨(dú)自在外，怕你過得不好，空閑時候回家看望看望你的父親、母親?！?p> “是。”
宮中畢竟不是議論家事所在，長孫恒又并非十分空閑便隨口囑咐著長孫畏好生當(dāng)差便跟著引路太監(jiān)出宮門去了。
劉綏見諸位相公都離去之后，叫宮女奉上茶水給圣上潤潤喉、提提神。
皇帝方才也并未說什么，只是將長孫畏的奏章交由諸位相公看過一番，又將執(zhí)明府護(hù)送賬簿一路受到暗殺一事悉數(shù)告知，詢問眾人該當(dāng)何為。
這些相公們有些是三代老臣，有些則是皇帝潛龍之時便跟隨左右、從龍有功的能臣，皆是些心比針細(xì)的，孫明鏡一事恐只是借口，圣上圖的乃是十余萬鬼役軍的兵符。圣上只坐在龍椅之上低頭端詳眾人，諸相公面面而覷，終是一年近七旬的老者起身，溫溫吞吞說出對策。
想起方才與老臣之間，皇帝喝了兩口茶壓壓心火，便召長孫畏進(jìn)來，內(nèi)侍將店上的多余的桌椅搬走唯剩那么一個。
長孫畏跪拜之后，皇帝不耐地擺手叫她坐下，隨即放下茶碗，今日所稟除卻平南侯府近況之外便是支度使張久安以及兵部、戶部協(xié)同之者都已認(rèn)罪，將往日如何運(yùn)輸、如何偷竊、如何分贓一一說明。
皇帝聽后略點(diǎn)頭，如今涉案之人大多都在執(zhí)明府牢獄之中，孫明鏡尚未發(fā)覺只因太后想念留他在宮中居住，錦王有千方百計(jì)拖住叫他無暇顧及便罷。
“平南侯這些時日往家中寄送的書信，府中也派人細(xì)查了，從無任何悖逆或潛逃之意。”
孫諼是未向家中透露任何消息，可請罪的奏疏倒是投到了皇帝這處，皇帝將手邊的卷軸放在桌上：“你瞧瞧，都說他平南侯是最忠勇恩義之輩，果然不錯的。請罪半分不說兒子不錯，只說自己常年在外帶兵對子孫教養(yǎng)不夠以致釀成今日之禍?！?p> 孫諼這話倒也不算推脫，孫諼底下唯有孫明鏡及其兄長孫明堂二人，明堂木訥不如孫明鏡會說會笑，無論是孫家太君還是宮中太后對孫明鏡皆是如珠似玉地寵愛著，犯了錯也三兩句小懲便就算過了，如此怎能將人養(yǎng)得正經(jīng)？話雖不錯，可在圣上面前如此“請罪”近似表功，實(shí)屬下策。
長孫畏看完奏疏，慢慢合上：“平南侯戎馬一生，不善筆墨，圣上不必介懷?！?p> “是不善筆墨，還是故意為之??？”
長孫畏拱手：“那臣就不知曉了?！?p> “你啊是和你父親、祖父是越來越像了，”皇帝自上朝起一直忙碌，堪堪扶著桌子從椅上走下，“京中大家何止二三，并非家家子孫都能文成武就，偏生還是朕的侄子成了這樣的禍害?！?p> 長孫畏上前攙住，動作嫻熟，只依舊不說話。
皇帝見她如此，又是笑：“你啊十幾年前和朕的女兒一般親近，說話做事也是直來直往，做了幾年的官反倒越像那些老書蠹?！?p> 自李籌迎娶太子妃后，長孫畏與皇帝之間唯是君臣，鮮少談及家事，不過又有十余年近似父女的情誼難以割舍。
長孫畏不多言，問：“圣上在尚書房已久，不如去御花園走走？”
“不了。朕召了徐巍進(jìn)宮，他在淇東講學(xué)，廣收寒門子弟，實(shí)在值得嘉獎，現(xiàn)如今他也進(jìn)京多時，朕雖未想好給他何職位，但理應(yīng)見上一面?！?p> 既如此，長孫畏便陪著皇帝在書房之中又踱了幾步，稍稍緩解疲憊便退出去了。
剛走出尚書房便見一男一女在劉綏一左一右站著，不知實(shí)情的人怕要認(rèn)為這二人是陌路亦或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