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鄉(xiāng)有個魏氏,相傳是魏國王室之后,秦滅魏國時,以刑徒身份遷徙而來。
靠著家族底蘊,經(jīng)過兩百來年的繁衍發(fā)展,不僅早早脫去罪身,更是成為渭鄉(xiāng)第一大族,江陽縣的土豪之一。
有人甚至稱渭鄉(xiāng)為“魏鄉(xiāng)”。
當代家主魏老太公,乃渭鄉(xiāng)三老。
魏太公有個弟弟,在長安為官,前年傳來消息,據(jù)說已是黃門侍郎,天子近臣。
魏太公有三子,老大跟隨在叔父身邊,在長安發(fā)展仕途,老二則在巴郡郡府為吏官,剩下的老三,留在家中操持魏家商貿(mào)。
這位魏家老三能力出眾,將魏家商業(yè)打理的紅紅火火,只有個好色的毛病,不僅有一個正妻,七八個妾室,在外面還養(yǎng)著數(shù)個艷妓。
女人多,孩子也多,不說女兒,光是入了族譜的兒子,就有五個。
其中的大兒子,名叫魏行沖,不是正妻所生,不過長的好看,也最像其父,所以深得魏家老三的喜歡。
這魏行沖比陶景大兩三歲,知道自己不是嫡子,繼承不了家業(yè),干脆也不去費心思,只安心做個紈绔子弟。
這樣一來,反而更得其父寵愛,也得到了魏老太公的認同,于是在紈绔路上越走越遠。
陶景的大伯,與魏家老二同在郡府任職,作為同鄉(xiāng),兩人自然而然的交好。
而陶家雖非大族,但老大為郡府官吏,老二,也即陶景的父親陶務,雖是個浪蕩游俠,但名聲大,深得江陽縣一眾游俠兒的敬仰,再加上陶伯積累的家財。
所以魏家也沒小覷陶家,借著陶景大伯與魏家老二的關系,兩個家族順勢親近起來。
于是,陶景便與那魏行沖有了交際,然后,發(fā)生了恩怨。
那時陶景還小,并非現(xiàn)在的自己,因為陶務殺人亡命,所以直到五歲,都沒見過父親,母親又溺愛,便養(yǎng)出了頑劣性子。
后來陶務雖然回來了,可他本人就是個不靠譜的,又哪會教養(yǎng)孩子,反而整日與狐朋狗友廝混,做了個壞榜樣。
小陶景的性子,愈發(fā)桀驁。
當這樣的小陶景,碰上那個涂脂抹粉的紈绔子魏行沖,不說水火不容,也是針鋒相對。
而陶景從陶務身上唯一學到的東西,是武藝。
能成為江陽縣有名豪俠,光是喝酒吃肉肯定不行,單單是身材高大,也不足,陶務的名聲,那是實打實打出來的,要不然能當街殺人呢。
陶務對于兒子出生,自己卻亡命在外,連兒子嬰兒時的樣子都不知道,也是心有遺憾,很是愧疚。
雖然從不說,但他其實一直想彌補。
可除了打架與喝酒外,他又沒啥本事。
兒子還小,喝酒肯定不能隨便教,自然只剩下一身打出來的武藝,能用來耍耍老父親的威嚴。
陶務教的用心,小陶景也對武藝很感興趣,雙方一拍即合,也靠著傳授武藝,父子倆漸漸修復了嫌隙。
小陶景對于武藝還是有些天分的,十來歲就能與父親打的有來有回,若非有母親日夜不停的勸戒,怕是早成了混世魔王。
說了這么多,只為說明,魏行沖雖然比陶景年齡大,但每次沖突,都是被小陶景教訓。
也因為年齡更大,魏行沖也不好意思向家里告狀,怨氣憋在心里,越積越重。
相反,小陶景越長大,風采越盛。
魏老太公見了陶景,都忍不住贊嘆好個麒麟兒,魏行沖的父親,更是干脆要將女兒許配給陶景。
若說小陶景雖然風采出眾,但性格桀驁,算是個明顯缺點,但等現(xiàn)在的陶景穿越而來,去了那份桀驁,誰人見了不贊一句“公子如玉”。
當陶景隨著父親,前來參加魏行沖的冠禮時,一下就將所有風頭搶去。
那陶務,又是個游俠性格,更是不知謙遜為何物,別人夸獎陶景一句,他不僅照單全收,更能自己再加兩句,將氣氛搞得更加火熱。
本該是主角的魏行沖,當場淪為了配角。
可恨的是,陶景竟然還微笑走過來,告訴他以前事,都是小孩子打鬧,現(xiàn)在大家都成年了,就讓那些恩怨一筆勾銷。
還說,日后陶、魏兩家攜手,他們年輕一輩定能成就一場大事業(yè)。
魏行沖聽著,將牙齒咬的咔嘣作響,心頭狂吼:
“該死的混蛋,受欺負的是我,我被你從小到大欺負了八年!整整八年!”
“還有,今天是我加冠!我才是大人!你個混蛋,毛都沒長齊,憑什么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教訓我!”
其實,陶景是根本沒有這些心思。
他剛穿越來,正琢磨著如何成就一番事業(yè)。
要做大事,財力、物力、人力缺一不可,而魏家,簡直是個完美助力,甚至,陶景都打算犧牲下自己,迎娶魏氏女。
當然,主要還是魏行沖父親好色,娶得妻妾都是美人,生的女兒個個水靈靈,他不虧。
陶景心里打算:未來他若為曹操,魏家完全可以是他的夏侯嘛。
與魏行沖化解恩怨,只不過是他計劃的開始,小試牛刀罷了。
畢竟在陶景看來,兩人間的所謂恩怨,真就是小孩子的打鬧。
可他卻不知,那是因為他每次都是勝利者,吃虧的從不是他。
站在魏行沖的角度,陶景就是來羞辱他的,而且是在他的行冠禮上,當著眾人之面,趾高氣昂的羞辱他。
在自家父親的一句調(diào)侃后:“景兒哥果然是長大了,不知誰家有幸,能得如此乘龍快婿???”
魏行沖當場爆發(fā)。
細節(jié)且不說了,總之是場面難看,魏行沖沒討到半點便宜,其父大怒,魏老太公氣的顫抖。
那次沖突之后不久,陶景就見到了學成仙果,歸來探親的叔祖父,然后果斷舍棄先前的所有規(guī)劃,一頭扎進修行路。
聽聞陶景離家求仙,舍棄俗事后,魏家上下,從魏老太公到偷偷欽慕陶景的魏氏女,全都嘆息不止。
唯有魏行沖心情復雜,說不出是喜還是別的什么。
可當陶景轉投了靈霄天箓,有一次回家看望父母,順便在渭鄉(xiāng)做了個香火受愿,其降妖除魔的本領被傳開,陶景再次名聲大震。
并且比之前聲名更響。
然后,突然一天,魏行沖留下一封信,丟下剛納沒多久的寵妾,離家出走求仙問道去了,信中還說會給魏老太公,其父帶回長生藥。
總之,渭鄉(xiāng)有名的紈绔子弟,就此消失。
著急的魏家還委托人找到陶景,讓陶景幫忙尋找魏行沖。
這時的陶景,已經(jīng)差不多積累夠了鬼仙箓的善功,剛剛返回江陽縣。
接到請求,念在魏、陶兩家的情分,便打算等晉升鬼仙后,就去找一下那位“兒時玩伴”。
結果,天變降臨,陶景當場陷入昏睡。
而大劫之下,魏家都自顧不暇,哪還有空去找一個公子哥。
血雨三月,洪流肆虐,神廟邪變,最后是靈江河神化邪,最恐怖的危機降臨。
就在這渭鄉(xiāng)百姓,生死存乎一線之時,失蹤數(shù)年的魏行沖,現(xiàn)身了,帶著一位“圣安娘娘”從天而降。
然后宣稱,只要信奉“圣安娘娘”,就能得到庇護,不怕邪孽,無懼大劫,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
這便是前文所說,渭鄉(xiāng)百姓的又一個生機。
魏行沖以魏家莊園為基礎,只用很短時間,便建造出了一座圣安宮。
“圣安娘娘”端坐于圣安宮內(nèi),接受百姓朝奉。
也確如魏行沖所宣稱的,信奉了圣安娘娘后,果真不懼邪異。
但真正成就圣安娘娘之圣名的,是那化為邪孽的靈江河神,掀起血河來淹圣安宮。
那一天,渭鄉(xiāng)、臨江鄉(xiāng)、東水鄉(xiāng)的每個人,一抬頭,都能看到一條血河自靈江河中沖天而起,裹挾著無數(shù)魔物蕩過天穹。
人們都以為血雨要再次降臨,無不恐慌驚恐。
然而最終,血河無功而返,只成就了圣安娘娘。
那日之后,無數(shù)百姓舍棄被魔物侵蝕的家園,拖家?guī)Э谟康绞グ矊m,狂熱的獻上信仰。
不久,魏行沖建立圣安道,自稱教主,尊“圣安娘娘”為圣安大天尊。
初時,百姓虔誠,圣安庇護,魏行沖的傳道紅紅火火,渭鄉(xiāng)簡直成了世外桃源。
可不久后,有識之士開始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圣安道建立后,自然要招收弟子,可所有弟子,全都是年輕貌美的美男子。
另外,聚集在圣安宮的百姓,不時便有人求救,說是自家小女兒丟了,全都是九歲、十歲,容貌姣好的女童。
問題越來越嚴重,和諧的景象出現(xiàn)了裂痕,漸漸,有的目光由虔誠變?yōu)閼岩伞?p> 其中便有陶務。
不過,無論如何懷疑,也沒人敢點破。
陶務也不敢。
其實陶務在圣安宮混的很不錯。
靠著與魏家的關系,陶家上下都得到了照應。
陶務更是成為了一名百將,率領百十來號的兵馬,建立塢堡,抵御魔物,拱衛(wèi)圣宮。
所以他雖然覺察到了圣安道的貓膩,但顧忌家人,只將一切留在心底。
直到,災厄波及到了他身旁。
王大!
陶務自小一同長大的玩伴,他殺人亡命時,也直接舍棄家人陪他一同流亡,等他成了亭長,王大也跟隨他成為亭卒。
血雨降臨時,他們從江陽縣城奔回家,一路損失了許多兄弟,最終只剩他倆。
之后是洪災,神廟邪變,再到圣安宮,兩人都一路扶持。
王大的家人,大多沒能躲過一個個災禍,只剩下老母和一個八歲小女兒。
而現(xiàn)在,王大的唯一女兒,失蹤了!
王大第一時間就懷疑圣安宮,不過在陶務的安撫下,還是壓下了急躁怒火,沒有冒然行動。
陶務勸完王大,內(nèi)心充滿了羞愧。
他之所以這樣,是擔心因為王大而觸怒了圣安宮,進而連累自家人。
不過他也下了決定,要去親自探探圣安宮。
可不等他行動,忽然得知王大消失了。
他立即明白,王大其實看穿了他的心思,不想讓他為難,選擇了自己單干。
“王大,你個狗日的,是要讓老子悔恨終生是不是?!”
陶務漲紅了臉,破口大罵。
“不怕事,沒家室,愿意的,就跟我去圣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