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蘇家庭院。
大廳的門敞開著，蘇馨苑面無表情地坐在正上方。
“大姐，此事他也連我這個當(dāng)二哥的一并瞞著啊……”蘇恒眼神里透露出無辜，可憐巴巴地說道。
身后杵著的小余、小嗣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二少爺，心里不禁對其豎起一根大拇指，這演得也太像了吧。
然而，像歸像，瞞不瞞得住家里這位大小姐則是另外一回事。
蘇馨苑美眸不帶一絲感情，冰冷地盯著這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臉上仍舊沒有顯現(xiàn)出任何色彩，讓人無法琢磨。
正因?yàn)檫@種目光，蘇恒那顆忐忑的心總算再次破防，心跳幾乎漏了半拍，一下掩面啜泣道：“我承認(rèn)，平謙的確是提前與我說過去兵營一事，而且這事大姐不也知道嗎？當(dāng)初在萬海樓，平謙就說他想進(jìn)兵營歷練，現(xiàn)在……有機(jī)會了，我哪攔得住他??？”
大廳內(nèi)，沉默了半晌，凝重的氣氛之下，蘇恒及一眾家仆大氣不敢喘，膽顫地看著那位威嚴(yán)的女家主。
蘇馨苑語氣低沉：“所以……說，蘇平謙前往兵營一事，你是提前知曉的，那么為何不與我說，如今回想起來，難怪昨天晚上，你和蘇平謙的行為舉止處處充滿著怪異，原來合著背著我在做此事！”
說到最后，女子的聲音陡然增大。
整個大廳內(nèi)，除蘇馨苑以外的人，皆被這一聲的氣勢給嚇了一跳。
見已被識破，再看蘇馨苑的那對眼神，蘇恒感覺自己就像是光禿禿站在對方面前，一絲不掛的那種。
“蘇平謙去了哪兒？”面面相覷之間，蘇馨苑率先打破沉默。
“這個我真不清楚。”蘇恒看著蘇馨苑，咽了口唾沫，想來這個大姐是不會再相信他的鬼話了。
“說。”蘇馨苑聲音再次沉了一分。
蘇恒緊閉嘴巴，倘若真將蘇平謙去了五軍營的事告知大姐，說不準(zhǔn)明日蘇馨苑便會出城找到五軍營里去。
那樣一來，豈不是亂套了嗎？
絕不能造成那樣的情況，蘇恒堅(jiān)決不說。
不說話就不會露出破綻，秉承著這個想法，蘇恒一言不發(fā)，盡管面對這位大姐的眼色時，他會感到一股壓力，但為了蘇平謙，他拼了。
周旋良久，蘇馨苑依舊沒有撬開蘇恒的口。
兩人坐在大廳里，蘇恒閉著眼，不聞不聽……
蘇馨苑有些惱怒，這個二弟膽子是越來越肥了啊，不，這兩個弟弟的膽子都肥了，居然一個敢背著她跑去兵營，另外一個還誓死不從的打掩護(hù)。
讓她說什么好呢？蘇馨苑對此一陣無言。
夜?jié)u深，蘇家庭院內(nèi)，大廳的燈火仍舊亮堂。
蘇馨苑和蘇恒相互耗著，而此刻，整個大廳內(nèi)只剩下三人，除他倆之外，蘇馨苑的貼身丫鬟小玉也陪著守在屋里。
至于小嗣，明日還需要趕去調(diào)味料制作工坊，所以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小余的話，則是被小嗣一同拉走的。
小余是個老實(shí)人，若是小嗣不拉一把，怕是得跟著大小姐、二少爺在這廳里僵持一晚，那明日小余還要不要做飯了。
僵持間，蘇恒不知從何拿出一本書，翻開書頁后，竟然沉浸在讀。
這一幕，饒是令蘇馨苑和小玉沒有想到，將兩人驚住了。
“大小姐，二少爺他這……”小玉靠攏蘇馨苑，偷揶著說道。
蘇馨苑面色平靜，沉靜片刻后，起身道：“蘇恒，倘若蘇平謙出了任何意外，我拿你試問?！?p> 說罷，蘇馨苑頭也不回地走出大廳，身后的小玉連忙跟上。
“嘎吱——”
“砰！”
房門開關(guān)的聲音依次響起后，蘇恒緩緩抬頭，快步走到大廳門口，向外張望了幾眼，目光落在大姐的廂房那兒。
蘇恒撫了撫胸膛，嘆了口氣：“終于結(jié)束了。”
他收回目光，一屁股坐在門框上，腦袋身子全都依靠在門檻邊，腦袋一瞥，望向漆黑的夜空，今夜星辰稀少，盡顯昏暗。
蘇恒忽然自語：“平謙啊，若是兵營里實(shí)在太苦，回來也罷，千萬不要強(qiáng)撐著啊，到時候你出了點(diǎn)啥事，你大姐可饒不了我這個當(dāng)二哥的?！?p> ……
京城外，十幾里外的地方。
漆黑的夜空之下，這里密密麻麻的駐扎著一隊(duì)又一隊(duì)的士兵，還有那一頂頂隆起來的營帳，看上去，極具震撼感。
竭盡熄滅的柴堆周圍，一群士兵圍坐于此，手臂靠著手臂，繞成一圈，如今天氣還涼，眾人如此皆為了試圖保暖，于是就這樣呼呼大睡。
其中一個少年，忽然睜開眼睛，放下兩條與其他人相比較為細(xì)小了一截的胳膊，他雙臂于胸前，望著面前柴堆里最后一點(diǎn)火星被風(fēng)吹滅，他瞇了瞇眼。
夜里的涼風(fēng)吹過他的臉頰，蘇平謙緩緩?fù)顺鲞@個圈，他慢悠悠且安靜地走到一個角落，盡管涼風(fēng)時不時吹著，但他卻并不在意。
望著夜空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顆晦暗星辰，蘇平謙背靠著一塊石頭，不禁看得有些入迷了。
“嗒，嘎吱——”
一陣涼風(fēng)吹過，伴隨而來輕輕地腳步聲。
蘇平謙渾身打了個激靈，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了老李正朝他這邊走來。
“老李？”蘇平謙有些意外，沒想到身后的會是李乾。
李乾眨著那對看起來似乎隨時都要睜不開的眼睛，他找了個離蘇平謙近的位置坐了下來，輕聲道：“年輕人啊，就是精力旺盛，睡不著，不像我們這些上了年紀(jì)的，一入夜，便想睡。”
蘇平謙疑問：“那你為什么不睡？”
李乾道：“習(xí)慣?！?p> “嗯？”蘇平謙不明所以。
“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白天廝殺，晚上也廝殺，好不容易熬到個可以歇一歇的夜，可是還需要隨時注意著敵人是否會夜襲，而這樣子慣了，但凡晚上聽到點(diǎn)動靜，就睡不著了，見你走到這邊一個人坐著，我就跟過來看看。”李乾道。
蘇平謙看了一眼這個在白天教他練習(xí)弓弩技巧的中年人，問道：“老李，你上過幾次戰(zhàn)場？”
李乾毫不猶豫地回答：“兩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