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快醒醒啊。”一樣貌粗獷,皮膚黝黑的高大少年搖晃著趴在木桌上的書生。
書生身著補著麻布的青色綢緞,只是細細看去,衣服上的麻布已經遠遠多于綢緞的數(shù)量了。
“別叫了,別叫了,我這不剛睡著嘛!就讓我再趴會兒”書生把頭一埋。
“可是先生,馬上就要上課了??!”少年用那寬厚的手掌一下把瘦弱的書生抱了起來。
“上課?……上什么課?上課!”書生激靈了一下。
這是一間足以說的上破爛不堪的草屋,四周是各種石頭混合泥土堆砌而成的墻壁,頭頂蓋著有些腐朽又稀薄的稻草,整座屋子在風中輕微晃動著。
屋子里擺著幾個缺胳膊少腿的木桌和長凳,零零散散坐著幾個瘦骨嶙峋黝黑的孩童。
小的看上去只有四五歲,大的就如還在抱著書生的少年,應該得有十二三了。
“這是哪?……我是誰?”書生看著眼前的一切,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居然空白無比。
他轉身抓住少年的肩膀,這才看見自己的手上竟有著無數(shù)陌生的傷痕,這絕不是自己原本的手。
少年被書生驚恐的表情嚇了一跳,想起自己被父親反復交代千萬不要惹先生生氣,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搖的是否太過用力。
“這……這里……先生當時讓我們管這里叫書館。……您……您名字是蘇文……家父說您是從遠方來的,讓我們喚您先生。”
“書館?我?先生?”書生緊緊按著少年的肩膀。
“先生?。磕鷽]事吧?”
“現(xiàn)在是幾幾年?什么年份?”
“年份?”少年愣住了,想著先生是不是太累,睡覺把腦袋睡壞掉了。
“先生,這我不知道了……家父說現(xiàn)在世道亂的很啊,一直在打仗,天天換皇帝啊,村子里已經不在乎是什么年頭了。”
“皇帝?!”書生感覺自己的腦袋如遭霹靂,一陣劇痛從腦袋深處向外溢出。
“先生,先生!”少年看到書生的腦袋竟神奇的發(fā)光了,忽然想起自己曾聽家里人講過南山有種吃人腦袋的妖怪,專吃聰明人。
少年一直覺得自己是村子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聰明,所以總害怕會遇見這種妖怪。
“完了完了,老師腦袋要被吃了啊,接下來就該吃我了??!”
奇壯無比的少年竟癱坐在地上嚶嚶哭了,一旁的書生此刻卻無法欣賞這極美的畫面。
他的腦袋脹痛的快要炸開,大量的信息正在如洪水般涌進他的腦袋。
書生腦海中劃過一道道畫面。
自己誕生在一個鄉(xiāng)下的村子里,記憶里幼年雖然窮苦,但是不至于挨餓,偶爾還會去村子的書館偷聽教書先生講課,書生覺得自己小時候還是很幸福的。
直到村子來了幾個穿著盔甲的大漢,說是征兵,強行帶走了父親,那之后父親再沒回來過,不久村子就被戰(zhàn)爭波及,開始了流亡。
記憶里,和母親是在逃亡途中失散的,后來孤身一人流落荒野遇見了一位游歷的老年學者而被收留。
便跟隨起老人當了書童。數(shù)年來跟著老人去了許多國家,但無一例外均是戰(zhàn)爭不斷,百姓苦不堪言,荒野處處白骨,已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獸。
而后在途徑某處領地,為了說服領主不要屠戮百姓,卻不料老人反被暴虐的領主斬首示眾。
自己為了老人的遺囑,連夜逃到這處名喚“南山村”的村落得以幸存。
后與村長,也就是少年的父親結識,并借了村頭的破草屋當作書館,做起了村子的先生。
南山村落于南山群邊,就像傳說中的桃花源,不會被戰(zhàn)爭波及,村子雖稱不上富足,但相比于游歷以來“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的其它地方,已足以稱得上安逸。
目前為止書生的記憶還算正常,直到接下來的畫面,書生仿佛脫身于世界之外,剎那如作永恒。
他看到了世界從“無”到“有”,又從“有”毀滅至“無”,看到了那開天辟地的人,看到了那無數(shù)奇怪的生物,記憶里的時間久遠的漸漸磨淡了書生自身的記憶。
直到世界重新歸于“無”的那一刻,一個眼中只有悲傷的人影出現(xiàn)了,那個人的目光直直的注視著自己,他卻只能從那個人的眼中看到悲傷。
那種悲傷正不斷地磨滅著書生對自己的認知,他剛恢復的記憶又開始沉睡,漸漸地,又一次忘記了自己是誰。
書生此刻仿若一個空白的軀殼,那個人閉上了眼睛,化作一道光進入了書生的身體。
他醒來了。
新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不斷閃過。記憶里他被身邊人的喚為——祁文。
他看著自己從小到大,在小學的貧苦生活到后來一天天富裕起來的日子,雖然談不上快樂,但始終有種淡淡的幸福沖洗著原本屬于書生的記憶空間。
他就這樣看著每一天的記憶甚至每一夜的夢。直到在某一天的下午,他放下書,轉身看到了窗外的眼睛,這也成為了他見到的最后畫面。
這一刻所有的感官逐漸恢復,這副軀殼開始復蘇。
這一刻,那巨大的眼睛成為了記憶的全部。綠色的眼睛漸漸與記憶重疊。
祁文的一切徹底取代了書生。他,就是祁文。
“我……我是祁文!我是在做夢嘛!不對,我穿越了!”祁文驚喜的掐了自己一下,又不自禁的踹了少年一腳,少年哭的更大聲了。
“我這是終于要開始自己的奇幻之旅了!”
祁文開始回憶自己被賦予的能力——翻譯。
雖然這里似乎不是地球,但是可以理解少年的話,應該是翻譯自動生效了。
不僅能將對方的語言翻譯成自己可以理解的形式,甚至能把自己的話也自動翻譯給對方。
“小壯,不對……大壯啊,別哭了,你剛才叫我什么?還有你說這是哪?”祁文蹲下捏了捏少年,感慨這少年身上的肉堅實的很。
“老師,你沒死?。磕氵€記得俺叫大壯??!”大壯一把抱住祁文,祁文這才發(fā)覺這孩子不止是看著那般不同常人,這力氣也大的離譜。
“快,快松開……你剛才不叫我先生嗎,現(xiàn)在怎么改叫老師了,這年代就有這個詞了嗎?還有你剛說這是哪?。繛樯墩f我要被吃了?!逼钗臐M腦子都是問題,但大壯似乎一時間的腦回路不太正常。
“???俺一直叫你老師???這是學校啊,因為老師你腦袋剛剛在發(fā)光??!我以為你要被妖怪把腦袋吃了啊!”
“你怎么一直在啊啊啊的,烏鴉也沒你這么能啊啊啊!”
少年這下終于不哭了,“老師您沒事!還知道我是烏鴉!”
“真離譜,和你一桌準沒飯吃?!逼钗暮鋈幌肫鹆艘粋€地球上電影的畫面。
不過自動翻譯的能力確實好用,就是不知道對于自己看到的文字有沒有這個功能。
“大壯,快去拿本書來”。
“哦,好?。 贝髩岩贿呑?,一邊念叨,“為什么和俺一桌沒飯吃,俺是能吃了點啊,但俺又不搶別人飯啊!”
“果然可以!”祁文看著眼前的文字,雖然第一眼看不懂,但緊接著眼前的文字就緩緩變成了簡體字。
祁文高興壞了,本以為是沒有大用的能力,還挺全面。不過好像,還是沒啥用?。?p> “但是!我終于要開始一段風光的人生了,我要成為小說男主了!什么一掌破天,什么要讓這天在遮不住我的眼,什么扮豬吃老虎……終于都要輪到我啦!”
大壯覺得老師一定瘋了,在這胡言亂語。
祁文現(xiàn)在完全沒有關于這個世界的認知,這副身體原本的記憶似乎徹底消失了,就連名字都是亂叫的,沒成想還蒙對了。
他現(xiàn)在需要盡快了解各種信息,方便找到夢里說的那本《奇文志》,然后獲得新的能力。
祁文不管大壯現(xiàn)在滿臉鄙視的表情,握住了大壯的手。
“壯壯啊!你知道這哪里有仙人嗎?”
不過嘛,既然穿越了,按照小說情節(jié),我這是不是得有啥機遇,或者什么先天靈根,看看能不能修煉才是要緊事。
到時候那些玩火煉丹,掌握輪回大道,最次玩把草什么的,還不是手到擒來!
本來想著該了解這個世界情況的事,也被拋到了腦后,后來的祁文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么做出這種蠢事的。
“有,俺聽俺爹說,招搖山上是有仙人的!”大壯的眼睛轉了轉,看向窗子外,仿佛心不在焉。
“快,快告訴我,招搖山遠不遠,多久能到?”祁文已經按捺不住自己了。
“不遠,沿著向南的小路一直走,那最高的山就是招搖山,山腰上常年環(huán)繞著深白色的云煙,仙人或許就住在云煙之中?!贝髩秧樦拼?,遙指南方。
“事不宜遲,我現(xiàn)在就要走了。幾分鐘的相處,我會想你的烏鴉,還有,別忘記每句話加個啊,這樣字數(shù)多!”祁文拍了拍大壯,順走了一根紅薯便奪門而去。
“好的啊,老師再見??!”大壯沖著祁文揮了揮手,在看不見祁文的身影后,轉頭向村子跑去,邊跑邊喊。
“老師被南山妖怪吃了??!老師被南山妖怪把腦子吃了啊!”
這一日,村子里所有人都以為書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