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賴子!”
一聲急呼將正在祠堂大天井處賞花的二賴子嚇了一跳,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一陣小跑到正廳門口應(yīng)道:“老大,你找我?”
剛剛吃完午飯斜臥在躺椅上的吳老大開口道:“那個家伙最近咋樣?”
“老大你是問沈俊仁?”二賴子回道,“那小子做事還行,老實巴交的,沒出啥亂子?!?p> 吳老大繼續(xù)問著:“那些泥腿子們都咋樣?”
“老大放心!我和劉把頭他們都嚴(yán)密看著呢,保不會出問題?!倍囎有⌒囊硪淼幕卮鸬馈?p> 吳老大聽后點了點頭,但還是不放心的叮囑著:“好!讓那些兔崽子都看嚴(yán)實了,但是都給提個醒,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別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給咱惹出事來!”叮囑完后,又對二賴子說道:
“你去把那小子給咱帶過來,老子問他點事!”
“好嘞,老大!”二賴子躬身領(lǐng)命退出便去尋沈俊仁。
此刻的沈俊仁正陪在劉把頭身邊說這話:“把頭,您這讓下面的人看著就行,您自己就歇歇!”
“沈族長,咱就一大老粗,沒啥累不累的。”劉把頭兩眼盯著遠處一個正在紡線的小姑娘,沒耐煩的回答道。
沈俊仁繼續(xù)說著:“把頭還是認真!怪不得大當(dāng)家的特別重視您呢!”
劉把頭的雙眼依然不舍的瞄著那小姑娘,但是聽聞沈俊仁的話語臉上著笑意說道:“那可不?咱可是跟著老大一個莊子一起出來的,誰能比得上?就說二賴子,要不是識得幾個字能干啥?這拼命的事還得看我不是?”
“把頭說的太對了!前幾天我看見長腳和大頭兄弟練身子,但是總感覺還是比不上把頭!”沈俊仁繼續(xù)夸獎道。
劉把頭聽后收回了眼光,對著沈俊仁笑言道:“還是沈族長有眼光!長腳和大頭那倆貨咋比得上咱?如若不是那倆貨個子高,老子一個人就能把他們?nèi)谭!?p> “沈族長好悠閑?。 闭胫僬f些什么將劉把頭帶到別處去的沈俊仁聽聞身后傳來的聲音,回頭就見到二賴子走了過來。
對于這群土匪,沈俊仁心中最感到危險的便是這二賴子!這家伙時常笑臉迎人,但那臉上一尺多長的刀疤使他的笑意總是那樣的滲人,而那一雙瞇著的眼睛卻似乎是能看透所有人的心思。
這二賴子不同于其他的土匪,在其他土匪占據(jù)房子、財務(wù)的時候,這家伙卻是去了祠堂翻看族譜,而后更是笑臉和莊內(nèi)的所有人打招呼,安慰大家。短短十多天時間就將村中所有的壯勞力的姓名牢記于心,并且之后還通過遺留下的族譜了解到了村中各家的關(guān)系,最后這個人將各家各戶打亂重新編組,以至于每一組里都至少有三家人是之前在莊子里關(guān)系不怎么好的。
沈俊仁這些天從劉把頭、長腳和大頭等人的嘴里得知,便是這二賴子說服了吳老大,不要在莊內(nèi)亂殺,行茍且之事,而自己被留在吳老大身邊,也是這家伙的注意。所以看到是這家伙過來,沈俊仁不得不打起十二萬的精神力說道:“原來是二當(dāng)家的。我這不是看劉把頭太過勞累,就過來跟劉把頭解解悶?!?p> “咋的?你二賴子還要管我跟誰說話不行?”劉把頭對著二賴子沒好氣的說道。
二賴子依然一副笑臉說道:“不敢,不敢!劉把頭你可是和老大一起起家的,我這就是聽了老大得到吩咐讓沈族長過去說說話!”
“沈族長,既然是老大找你,那你就跟著二賴子去吧,我繼續(xù)在這看看?!眲杨^聽說是自家老大找人,便讓沈俊仁跟著二賴子走了,而他自己則尋找起了剛才看見的那姑娘,只是找了半天沒找到人。
沈俊仁正若有所思的跟著二賴子向祠堂而去,走在他身前左側(cè)的二賴子卻開口問道:“沈族長應(yīng)當(dāng)是行過冠禮了,那可有表字?”
“回二當(dāng)家,家父在的時候給我行了冠禮,先生給取的表字——‘伯友’。”
二賴子說道:“‘伯友’?‘有仁德者則親而友之’。那今后我便應(yīng)稱呼一聲‘伯友兄’了?!?p> “不敢當(dāng)二當(dāng)家如此稱呼!”一聽二賴子只聞表字便推出了其由來,沈俊仁不得不對這二賴子的學(xué)識有了一個新的認知,這人恐怕不是認過幾個字那么簡單。
二賴子繼續(xù)問道:“聽說伯友兄中過州試,也是有功名在身?”
“二當(dāng)家說笑了,我前年是參加了辛未州試,但卻沒中舉?!鄙蚩∪驶卮鸬馈?p> 這時卻見二賴子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沈俊仁說道:“永昌四年,辛未科,陜東路十四州州試甲榜第十七名涇州沈俊仁?!?p> “你怎么知道?”沈俊仁驚聲問道。
二賴子卻雙手一揖說道“小弟耀州李麰見過兄長!”
“李麰?”沈俊仁震驚道:“你是李麰,李來瑞?”
隨著李麰的自陳,沈俊仁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西京曲江池畔。雖然當(dāng)時有些不安分的鎮(zhèn)守使業(yè)已起兵,但是對于很多人來說也只認為是小小的叛亂,陜東路因為大燕西京的所在更是感受不到兵災(zāi)的禍端。當(dāng)年是辛未年,永昌四年,陜東路按照科考慣例在當(dāng)年秋季于西京舉行了州試,沈俊仁中州試甲榜十七,而李麰是甲榜第三。
“來瑞,為兄祝賀你今日得經(jīng)魁,我們滿飲此杯!”曲江池畔摘星樓內(nèi)沈俊仁對著李麰說道。
“多謝兄長!”李麰也不矯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后說道,“兄長,待明年朝廷會試你我必中?!?p> 沈俊仁聽后確實微微一嘆,李麰擔(dān)心的問道:“兄長何故嘆息?”
“這朝局愈發(fā)動蕩,昨日聽聞江寧鎮(zhèn)守使自立為‘吳王’,這恐是天下大亂的節(jié)奏?!鄙蚩∪蕠@氣道,“如若天下大亂,我輩文人該如何自處?”
李麰卻寬心道:“兄長多慮了,朝廷自會將這些跳梁小丑一一剿滅,待得你我入朝為官,則可掃出奸佞、匡扶社稷?!?p> “好!承來瑞所言,待你我掃除奸佞、匡扶社稷!”說著兩人再度舉杯。那一夜兩人均大醉酩酊,不知歸路。可是看著眼前從賊的李麰,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意氣奮發(fā)之人嘛?“你怎么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李麰聽著沈俊仁的問話,粲然一笑然后盤腿坐在小路一側(cè),隨手將路邊的小草揪了下來把玩著,沈俊仁也跟著盤下腿坐在路邊,過了好一會李麰開口說道:“
科考后,我回了耀州。永昌五年正月,西京留守霍振宇‘清君側(cè)’,西京周邊的乾州、華州、同州、商州、彬州等州紛紛歸于西京留守之下,唯耀州知州羅睿和兵馬使褚亮不從,結(jié)果西京軍包圍耀州州治同官縣,血戰(zhàn)三月有余同官城破,羅知州和褚兵馬使殉國。
城破后,為了報復(fù),以及呵制其他還沒歸降的州府。西京軍在同官開始了劫掠,整個同官城成為了地獄,我家也沒能幸免?!?p> “我臉上這道疤就是西京軍所賜?!崩铧E停頓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痕接著說道,“也是我命大,那些亂兵都在急切尋找女人和財物,也沒管倒下的我死了沒死,就去找他們想要的了,我便乘機躲了起來”
沈俊仁聽著平靜敘述的李麰說道:“那令尊和家人的尸首?”
“西京軍為了防止發(fā)生瘟疫,把所有尸首都堆到城西荷花谷中一把火全燒了。”李麰淡然的說道,“我也參與了運尸,乘著西京軍松懈順著一處小道跑到了谷側(cè)的山上,在那里看著他們點火焚尸。后來,我一路逃難要飯到了子午嶺,遇見了吳老大問我姓名,我便說自己叫‘李來’。他看我說話像是個讀書人,帶我回了聚義寨,當(dāng)他的賬房,并給我了個二賴子的諢號。”
李麰訴說完畢,便對著沈俊仁說道:“兄長,正如你當(dāng)年所說,這天下大亂,我輩書生又能做什么?能像我活下來便算是好的?!?p> “所以你就勸吳老大不要在莊子里亂殺無辜?”沈俊仁盯著李麰的眼睛問道。
李麰也看著沈俊仁回道:“兄長,我知道你的想法,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
謝謝大家的關(guān)注,大家如果喜歡的話,請收藏和推薦哦~
謝謝大家的關(guān)注,大家如果喜歡的話,請收藏和推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