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兩個孩子都睡了，俊河給媳婦暖好被窩，靠在炕沿看電視。
“俊河，都十點了，爹屋里燈還沒滅，你去看一下?！睍暮笤哼^來說。
“還沒睡吧，等一會兒就滅了?！?p> “從回來到現(xiàn)在都沒動靜，你還是看一下?！?p> “肯定沒事。”
話雖這么說，俊河感覺越來越不對勁，脊背發(fā)涼，下炕披著衣服出了房門，去對面屋里去看看。
“爹，你醒一下，爹！”
會會聽到俊河的呼喊，趕緊邊出門邊喊：“咋了？”
“你過來看下，爹沒氣了?！?p> “哎呀，后晌還好好么，這會怎么沒氣了?！?p> “是么。你把娃看好，我去尋二叔去，叫他過來拿事?！?p> “你趕緊去。”
俊河跑出屋門，拖過自行車，跨上去騎出院門，先去找了立民叔，讓他去家里幫忙照看著。趕緊奔向二隊巷子里
“叔，你睡了么？”俊河重重的拍了幾下門。
“咋了？”嬸嬸披著衣服出來了。
“嬸，給我叔說一哈，我爹么氣了?！笨『有÷曊f，奶奶不知道睡了沒有，她歲數(shù)大了，不能讓她聽到。
嬸嬸趕緊跑回屋里，不一會兒，楊林披著衣服跑出來了。
“俊河，咋了？”
“叔，我剛到我爹屋里去，叫不醒來了。”俊河還是小聲說。
“你趕緊回去，我這就過去?！?p> “對，你趕緊過來。”
俊河跨上自行車往家騎。
“俊山，出來一哈?！睏盍衷趦鹤娱T口喊。
“來咧?！?p> 說完，俊山屋里燈亮了。幾聲腳步后，俊山穿著秋褲，披著外套開門出來了。
“爹，咋了？”
“你伯沒氣了，你跟秀秀趕緊過去，順道叫上俊江兩口子，讓他們把娃送到你媽炕上。我先過去了?！睏顦淅蠞h小聲說。
“對對，我馬上過來。”
楊林回屋里給老伴叮囑了幾句，拿著手電筒趕緊出門了。
俊山和秀秀穿好衣服，把兩個娃抱到他媽屋里，也趕緊出門了。
楊林到了那邊，一屋子人圍著哭，面對著躺在炕上的楊老漢無從下手。趕緊說：“都先嫑哭，俊河，把門板卸了，搭到炕下面?！?p> 幾個人趕緊把屋里的八仙桌挪出去，擺了兩個條凳，把兩扇門板卸下來放在條凳上?？『幽脕磴Q子，把門上的把手撬了。會會拿出一條新褥子，鋪在門板上，幾個人把楊老漢抬下炕，擺在門板上。
楊林摸著他哥的臉說：“年前在醫(yī)院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是啊，整個過年時間一點事都沒有?！?p> “俊河，去把你那伙子都叫過來幫忙么?！?p> “叫咧，快過來了?！?p> 十分鐘不到，來人都聚在俊河屋里。楊林開始安排事。
“會會，把白蠟尋著，香桌子得準(zhǔn)備著。”
會會趕緊去準(zhǔn)備。
“秀秀燒點熱水，玲玲，你跟你會會姐把老衣收拾好，水熱了你們?nèi)齻€給你伯擦一下身子，把衣服換上?？∩?，你叫朝北騎摩托帶著你，你倆往南，去你哥他丈人家報喪，順道給你大媽幾個外甥家都報了。”
“對么?！?p> “俊江，你往西，跟建軍去你妍妍姐那報喪去。”
“能行，我哥他姨家就在妍妍姐巷里，我都去了?！?p> “你倆趕緊問一下你哥，具體有哪些家，把祀單子先寫好，嫑漏了哪家，今二十三號咧，我跟你立民伯剛才商量了哈，二十六號辦事?！?p> “對么，那我?guī)讉€趕緊準(zhǔn)備去?！?p> “天亮了再準(zhǔn)備靈堂。棺木明兒叫向林帶著人買去。”
本家的俊杰問：“叔，你看我弄啥么？”
“你事多著呢，你跟軍勝把北邊巷里老斗叫起來，去看穴。”
眾人接了令，都分開忙活了，楊林滿院子轉(zhuǎn)著指揮。
會會把楊老漢屋里的小方桌搬出來，找出來一包白蠟燭，點了兩根擺在桌子上。水晶餅桃酥蓼花糖油果子，像小山一樣壘在四個盤子里，擺在供桌上。楊樹老漢從案板下找了個粗瓷碗，去后院挖了半碗沙土，擺在蠟燭中間，點了三支香插上去?？『影堰^年沒用完的草紙找出來，在院子里燒了倒頭紙。秀秀添了半鍋涼水，蹲在灶房燒水，會會和玲玲把楊老漢的柜子翻開，把之前準(zhǔn)備好的老衣拿出來。年前，楊老漢還囑咐會會把老衣拿出來曬了兩天，會會沒在意，沒想到現(xiàn)在用上了。
秀秀把水燒熱了，盛了滿滿一盆端到楊老漢屋里。會會關(guān)了門，幾個人把楊老漢的衣服脫光，用新毛巾仔細(xì)擦洗楊老漢干瘦的軀干。擦洗完了，趁還沒有僵硬，在上半身套上襯衣、單衣、坎肩、棉衣，下半身穿上短褲、單褲、棉褲，最后穿上大褂，戴上瓜皮壽帽，套上新的棉襪子，穿上帶壽字的鞋子。
“秀秀玲玲，這兒沒事了，你回去睡一會兒，明早上再來?！?p> “姐，你一個人能行么？”
“能行。你們把兩個娃娃帶過去，讓嬸嬸幫忙照看著?！?p> “能行。”
說完，兩個人一人扛一個孩子，把楊楠珂兄妹倆送到俊山媽屋里，回家睡覺了，會會忙的給屋里幾個人燒茶水。
俊河屋里，幾個老者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的事宜，都叫回去睡覺了，楊林一個人守著。
俊杰把老斗從被窩里拖過來了，軍勝拿著鐵锨，老斗拎著半桶白灰，幾個人去村里的墳地看穴。
政府規(guī)劃用地以后，楊家村劃了一塊地，把散落在各處的墳，聚在一起，楊老漢老伴的墳一直就在這里。楊老漢他們倆肯定要合葬，他們只需要把老墳刨開，重新箍上新墳。但還是要按照習(xí)俗，請風(fēng)水先生看穴。老斗捧著羅盤，在墳頭轉(zhuǎn)了一圈，舀了一勺白灰，圍著墓畫了個方框，朝南邊指了指，俊杰馬上知道意思了。他跪在框外面，面向北磕了三個頭，接過軍勝遞過來的鐵锨，挖了兩下土，看穴的儀式就算完成。等明天天亮，軍勝就引著人過來，按照白灰印記挖坑箍墓。
晚上一點多，會會燒了湯，招待了報喪回來的人，眾人都回去休息了，留下俊山俊江和俊河，三兄弟穿上粗麻孝衫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