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是一個淡紫色的,很講究的絹緞面料做成。由于年代久遠(yuǎn),退了色,有的地方還有小小的裂紋。內(nèi)有防蟲的香料。岑先生看到,癡癡的道:“五百年重相見,你還記得你的主人嗎?”賀錦看那布袋,也很像哪里見過。岑先生伸手打開帶子,掏出古琴。黑漆木琴呈現(xiàn)在那里。漆面锃亮,閃著好貴的冷光。岑先生拿過琴,來回?fù)崦?,竟然潸然淚下。子佩嚇一跳,急忙問道:“岑先生,您怎么了?”只見他一邊撫摸,一邊彈奏,那古色古香的音律,賀錦子佩兩個人都發(fā)起呆來。好久,岑先生停住手嘆氣道:“我曾經(jīng),在這把琴的主人家里,做西賓。有幸結(jié)識了深宅大院,一對恩愛的夫妻。他們一個俊雅有才,一個美麗有貌。一個知音,一個知己。但是,后來出了一次變故,夫人的眼睛瞎了,身體受損。自此不勝病體,才三十剛剛過,就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孩子,為了孩子,丈夫才沒跟夫人一起走。兩人定下來生,來生靜亭梅園相見?!弊优迓牭男念^發(fā)顫,呆呆的看著那把琴。賀錦聽的癡癡傻傻??偢杏X,這個故事在說自己的前世今生。
賀錦上炕,拿過那把琴,仔仔細(xì)細(xì),來回的看著,撫摸著。忽然,她看到了琴的一角,刻著兩個字。急忙拿到窗臺那里細(xì)看。不覺潸然淚下。那兩個字竟然是篆刻的“錦佩”兩個字。難道,真的就有來生?她抬頭看子佩,子佩已經(jīng)有點(diǎn)癡傻的看著她。但是,兩個人同時看向岑先生。岑先生的神情,悲傷,喜悅,一時難以看透。子佩啞聲道:“岑先生,你是什么人?竟然能知道我的老祖奶奶的事?”岑先生嘆氣,道:“我,就是那時候,鄭府一個教書先生。幾百年來,只為那個來生,在芒芒人海中尋找她們。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我沒白白的等。鄭大人,別來無恙否?”子佩有點(diǎn)癡傻的叫道:“岑夫子?”只那么一閃,又沒有了任何的感覺。
忽然賀錦道:“靜亭在哪里?先生,怎么才能讓他們相聚,你告訴我們。”夫子嘆口氣,道:“我也一直在苦苦尋找,可惜還是沒能找到。”這時,鄭嫂進(jìn)來,道:“先生今天吃了飯走吧。我做了炸醬面?!贬壬那哪四ㄑ劢牵Φ溃骸安涣?,還有好多事呢,改天再來嘗嘗大嫂的手藝。”說著,對著賀錦意味深長的道:“我想,賀錦同學(xué)應(yīng)該很快就學(xué)會彈琴的?!辟R錦忽然抬頭,問道:“岑先生!那天我們遇到的你的朋友,那個叫朱玉的,為什么那樣眼熟?那個家里,為什么也那么熟悉?”
岑先生呆呆看著她,嘆氣道:“現(xiàn)在告訴你,你也不理解,也不會信。所以,到時候,水到渠成,你也就會明白了。上次你說要看的書,過幾天我有時間給你謄抄下來,里面有許多美麗的故事。你會喜歡的?!辟R錦只管發(fā)呆。更加覺得,這個先生,深不可測。
子佩送走岑先生,回來??吹劫R錦一個人正摸索著琴發(fā)呆。見他進(jìn)來,悄悄擦了眼角的淚,道:“子佩,無論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放我走好嗎?”子佩點(diǎn)頭。輕輕抱住她,道:“我怎么會放你走呢?”賀錦顫聲道:“我總害怕,她的出現(xiàn),賀錦就要和子佩分開了。”子佩抱住她的頭,嘆氣道:“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我不會放開你的。如今,你就是我半條命,沒了你,有哪里會有我?”
以后那段時間,子佩開始忙碌,每天都會很早去北大。中午不回家來吃飯。下午回來,賀錦必定會在他家等他。兩個人一起吃晚飯后,鄭子佩會送她回家。他發(fā)現(xiàn),賀錦的話越來越少,經(jīng)常說著說著話就發(fā)呆。他略微細(xì)詰,她就會落淚。弄得子佩又是哄,又是勸。看她開心了才罷。
那日回來告訴她,他被錄取了,但是開學(xué)要等到八月一號。賀錦有點(diǎn)失望。子佩看她的失落樣子,笑道:“別不高興,在家多待幾天不是更好嗎?”賀錦噘嘴道:“不能跟你一起去,我很不開心?!弊优謇霊?,笑道:“錦,你可以跟我去學(xué)校里,那里現(xiàn)在除了員工還沒人呢,好吧?”賀錦點(diǎn)頭。
正巧,圖書館要找整理書籍的人,子佩就為她報(bào)了名。回來問她愿不愿意,她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
進(jìn)入四月,河邊楊柳婆娑。綠意盎然。那天早上,子佩開心的去賀家接賀錦。賀錦已經(jīng)吃了早飯,預(yù)備了兩個飯盒,正在等著他。子佩道:“我也準(zhǔn)備了兩個飯盒,你可以不用帶了。”賀大媽笑道:“都帶著吧,愛吃什么就吃什么?!弊优寰瞎R錦出門。忽然賀書從后面跑出來,道:“子佩!先等會?!弊优寮泵νW∧_步,賀錦已經(jīng)出了大門口。賀書笑道:“你看這丫頭,恨不得一步就到那。你騎我的車吧,我這幾天用不著。”子佩點(diǎn)頭笑道:“你不會不方便吧?”賀書道:“這幾天不忙,你們騎著吧?;貋淼挠袀€早晚的,有車方便。”說著把車推出來。而且,車后面新安裝了支架。還綁上了新坐墊。鄭子佩開心的笑道:“謝謝大哥這么體貼。”接過自行車出了大門。
自行車輕快的飛馳在河邊路上。賀錦坐在車后面,摟著子佩的腰。頭靠在他的背上,聽著他咚咚心跳聲,感受著他西裝筆挺的質(zhì)感。子佩一邊蹬著車,一邊問長問短。有時還把一只手騰出來,握住她的手。賀錦的手纖細(xì)柔軟。子佩的手只輕輕一攥,就能完全放入手中。子佩笑道:“錦,你的手也太柔軟了吧?好像沒有骨頭,只剩了肉。”賀錦只笑不語。
到學(xué)校,自行車單有地方放。這時,聽見有人叫他們,抬頭看時,確是岑先生和朱玉。賀錦看到朱玉,就想起上次去他家里的事,對他也就沒有什么好感。但是那個地方,確實(shí)又深深吸引著自己。想起那抄手回廊,白色玫瑰花幔帳。不由心底有種暖暖的感覺。心下想著,他們已經(jīng)過來向她們兩個伸出手,做握手動作。賀錦只得伸出手,和朱玉握手。朱玉笑道:“圖書館新來了一批從落魄宮殿里買出來的文物,需要人手,這次,賀小姐可是要受累了。”賀錦笑道:“這有什么可受累的?我喜歡文史學(xué)?!弊优暹^來,笑道:“錦,朱先生負(fù)責(zé)這次任務(wù),你要多跟他請教啊。”又對朱玉道:“朱兄要多多指教她。有事來找我就行。”朱玉看著賀錦,眼中有無限的憐惜。悠然道:“錦兒,愿你今生少有病痛,與子佩恩愛到白頭?!甭牭剿@語無倫次的話,賀錦和子佩有點(diǎn)迷惑不解。這時岑先生過來,道:“朱玉!好好說話,別嚇到人家?!敝煊裰坏每嘈Α?p> 子佩跟著岑先生去忙了,賀錦就跟著朱玉去了后院。拐了幾個彎,到了一個很偏僻的院子。正房里放著許多的大箱子。朱玉道:“這些箱子里的東西,要都清理出來,一一造冊。很麻煩,你挺得住嗎?”賀錦笑道:“這有什么?不就給這些東西清點(diǎn),造冊嗎?沒事,我可以的?!敝煊顸c(diǎn)頭,動手開箱。箱子里是許多字畫,都已經(jīng)太舊,只能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打開一一觀看,造冊。一上午,兩個人認(rèn)真的,屏住呼吸,一點(diǎn)點(diǎn)干。賀錦做上目錄,記錄在案。她的認(rèn)真,朱玉也很贊賞。朱玉的認(rèn)真,賀錦也比較認(rèn)同。就這樣,一上午下來,兩個人滿頭大汗。不時還有默契的交流,四目相對時,朱玉的眼神,總是像看到賀錦的身后去那樣深邃,讓她總是不自覺的回頭看身后,好像身后還有一個人。十一點(diǎn)多,岑先生和子佩一起過來。叫停了兩個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