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這邊,元詞對著元易溪的牌位撒了酒,他醉醺醺的說,“易溪,來,二哥敬你。”
因為在院子里種滿了桂花樹,他住的房間變得陰暗,府上并無幾個人敢靠近他,遷都的事也一直耽誤著。
其他大臣要有事,還得來府上找他,依木爾和其他首領在前堂一直等著,來報的人來了一個又一個,元詞也沒有要去前堂的意思。
阿離親自來敲元詞的門,“君主,大土司他們都還在等您,您看看要不要先出去見見?!?p> 元詞到現(xiàn)在才覺得他像是一把刀,一把專為依木爾和朵以那珠掃清障礙的刀。
他從地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開門,眼神渙散的看著阿離問道:“母后這是又想讓我做什么?還有大土司,他們都還有什么心愿?還想讓我殺誰?”
“君主…”阿離叫道,“夫人是真心疼君主的,她人已經(jīng)被囚禁了,心心念念的還是君主,君主難道忍心讓夫人在關元關一輩子嗎?您想想,您來桑塔不也是為了夫人嗎?”
元詞連連搖頭,“罷了,罷了,終究是命不由己?!?p> 元詞再次關上門,“你去告訴大土司他們,今天不見,明日再來吧。”
“君……”阿離還沒說完,門已經(jīng)關上了,元詞又躲回他那陰暗的房間,擦著元易溪的牌位。
前堂這邊,依木爾和各部首領急得原地打轉,莫落說:“大土司,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水西那邊也沒有個明確態(tài)度,他們要真和關元交好,那處于被動的就是我們,夫人該怎么辦啊?”
依木爾嘆氣道:“君主這是還在埋怨我,可他總不會不顧及夫人的生死,再等兩天吧。”
依木爾和一眾首領撤退,回到府上便收到一封不知名的信,信上將水西王后出訪關元談和是假,借機偷襲關元這事描述得清清楚楚。
依木爾大驚,將這信拿給各方首領琢磨真假。
莫落又將信讀了兩遍,“大土司莫慌,待我今夜連夜回去查屬實再說,如果信上說的是真,那姚智軍隊必然要繞過水西邊界,我一看便知真假?!?p> 其他首領也頷首,“如果水西當真要偷襲關元,這無疑是個我們救出夫人的好時機,只要關元城一亂,我們的人便殺進城中將夫人救出,大土司您看怎么樣?”
依木爾想了又想,總覺得這封信來得蹊蹺,害怕這只是個陷阱,但又不用錯過這次營救朵以那珠的機會,唇齒還在猶豫,“要不,還是等我將信拿給君主,由君主來定奪?!?p> 莫落有些不悅,“大土司,君主那樣你又不是沒見到,我們這都跑多少次了,實在不行……”
“急什么?依木爾怒道“夫人那邊還沒動靜,大家就不要輕舉妄動,再怎么說他現(xiàn)在還是我們的君主?!?p> 其他人也就不敢說話了。
終于等到了子時,左達和吉雅終于回來了,元詞放下元易溪的牌位,給兩人開了門,“怎么樣?可打探到什么?”
“君主,大土司他們只是在議論如何救夫人的事,并沒有說其他的事,倒是莫落首領有提到你,不過說夫人那邊沒有動靜,讓大家都不要輕舉妄動?!?p> 元詞眼中的疑慮逐漸加深,嘴里輕念叨著,“但愿是我多慮了?!?p> 左達和吉雅互看了一眼,眼中全是疑惑,吉雅說,“君主,你這是懷疑夫人?”
元詞搖搖頭,“沒有,可能是最近想易溪的事,有些心神不寧。”
“吉雅,左達,我母后救出來以后大土司便留不得了。”
吉雅和左達心知肚明,會心的點點頭。
去傳我旨意吧,“就說我身體抱恙,朝中大小適宜皆暫時交由大土司處理,不必向我匯報?!?p> 吉雅結巴道:“那…君主你…”
“我親自去水西會一會這個水西王?!?p> 水西這里,柳婉兒喂李賜服了湯藥,高燒也差不多退了,只是人還是昏迷不醒,元易溪問柳婉兒,“婉兒,怎么樣?為何他會突然變成這樣?”
柳婉兒看著元易溪欲言又止,微微搖頭道:“大概是在雪地里埋的時間太久了,傷著根本,那藥酒和湯藥我也喂進去了,只是什么時候醒我就不知道了?!?p> 元易溪輕步靠近床榻,看著李賜白如飄雪的臉,冷如玄鐵的問柳婉兒,“婉兒,有沒有一種藥讓他這輩子都不要醒過來?!?p> 柳婉兒正在收銀針的手一抖,針尖差點就扎進自己手里,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元易溪,“易溪,你在說什么?你竟然想毒害王上,他…他可是你的夫君?!?p> 元易溪呵氣一笑,“夫君?婉兒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恨我,他要是活著,我們倆遲早有一天也是要戰(zhàn)場上見的,我不殺他,就想他醒不過來而已。”
“可你這和殺了他有什么區(qū)別?易溪~王上他……”
柳婉兒正要說,汪洋便走進來了,“王后…桑塔君主求見?!?p> 元易溪,“………………………”
心頭一緊,指尖一涼,元易溪雙手不自覺捏緊了床榻上的被褥,柳婉兒更是頓感如當頭棒喝,手中的銀針插進了手心都不知道,元易溪起身握了握柳婉兒的胳膊,“婉兒你別激動,我去見見他?!?p> 柳婉兒眼尾發(fā)紅的說道:“易溪,我和你一起去。”
“傻瓜,我們倆一起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不得懷疑我的身份嗎?你就在這里等我。”
元易溪特意換了朝服,戴了面具,就算元詞再懷疑,朝堂之上他量他也不敢動手,該來的還是要來,只是元易溪沒想元詞會來得這么快,而且還在李賜臥床不起的時候才來,真會挑時候。
元易溪帶著汪洋和其他宮娥一步一步的踏進大殿,一殿前小太監(jiān)高呼“王后駕到”,文武百官下跪齊呼,“王后圣安…”元詞一身黑色金絲流云黑袍站在正殿中央,隨著聲音驀然回首,身后的人一身黃白相間的華服,白色玉冠將兩鬢的黑絲微微束起,黑發(fā)自然垂到腰間,黃金面具遮住鼻翼一下,面具下的流蘇隨著他的步伐輕盈搖動,雙目若高山雪蓮凌凌不可犯。
兩人四目相對,元詞如遭雷擊,元易溪則輕描淡寫,以視初次見面友好,由汪洋輕扶指走上臺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元詞站在原地,呆若木雞,這個人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認識,可在元易溪的眼里他又看不到半點熟悉的影子。
隨行的左達和吉雅皆是驚得目瞪口呆,但兩人總是比元詞清醒,吉雅微微扯了扯元詞的衣袖,小聲道:“君主…”
元詞久久不能回神。
元易溪則笑道:“沒想到君主竟然親自來了,快請上座?!?p> 這聲音,元詞恨不得上去一把扒開她的面具。
元易溪再次重復道:“請君主上座?!?p> 元詞微微搖頭,不可置信的由吉雅和左達扶著上了座位。
各位朝臣更是對元詞的突然來訪驚得三魂未定,直到看到元易溪坐在了位置上,他們的心才定了下來。
元詞緊咬牙關,一口喝下桌案上的茶水才回過了神。
元易溪笑笑,“不知君主突然來訪,有照顧不周到的地方還望海涵,也是不巧,王上身體欠安,只能由我自持大局,冒昧問一句,君主這次前來所謂何事?”
元詞嗓子酸澀,第一個字竟然沒發(fā)出聲,只能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天下形勢逐漸修好,我想各國主君也不想再見戰(zhàn)亂紛爭,本想借著王上,王…后大婚以表友好誠意,奈何早些間我桑塔朝臣言行有失惹得各國使臣不悅,我特來以表欠意,入秋便是我國遷都大典,也不知王后和王上肯不肯賞臉前來觀賀一番。”
一旁的祿為生正要開口,元易溪忙道:“君主言重了,既是君主親自邀約,豈有不去的道理?!?p> 今天朝堂上無比安靜,畢竟來的人是一國之君,大家都不好放肆。
水西和桑塔向來不和,但如今桑塔的君主竟然親自來說西談交好之事,大臣們都覺得臉上有光。
元詞的眼神就沒離開過元易溪,再這樣下去,祿為生和姚智便要看出破綻。
她把剩下的事交給禮部便退朝了,她相信,元詞定會來尋他的,退朝后便遣散了所有宮人獨自在后花園的長廊上坐著給金魚投食。
果然不出所料,元詞尋她而來,元易溪起身欠身道:“君主還有何事是在朝堂上沒說完的?”
元詞確實有事,不過現(xiàn)在最大的事就是弄明白眼前的人是不是元易溪,他輕聲叫道:“易溪…”
元易溪沒有驚恐也沒有回應,相反眼神帶有幾分疑慮,,“君主可是認錯人了?在下博里宣幽?!?p> 元詞遲聲道:“不…可能認錯,易溪,你摘掉面具我看看你好不好?”元詞幾近央求。
“君主,我是水西王后,只有在王上面前才可以摘掉面具,我得事事得忠于王上,不敢壞了規(guī)矩,還望君主體諒?!?p> 元詞不信,伸手就要去摘面具,元易溪后仰躲了過去,“君主你想干嘛?”
“易溪,你功夫都是二哥教的,你確定要和二哥動手?今天你恨我也好,哪怕和水西為敵也好,我也要把你帶回去。”元詞邊說邊伸手去抓元易溪,元易溪擋了回去,輕盈的步伐不停的往后退,元詞的拳掌窮追不舍,但也只是劃過元易溪的衣角,生怕傷了她分毫。
元易溪被逼急了,將一掌打在元詞胸前,“君主不要欺人太甚,我都說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來水西無非是想救你母后,抓錯人事小,你母后的生死你都不顧了嗎?”
元詞終于停下了手,捂住胸口咳了兩聲,咬了咬牙,“易溪,母后我也要救,你,我也要帶走?!?p> 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無力的聲音傳來,“君主這是好威風啊,竟然跑到我的地盤搶我的王后?”
元詞和元易溪同時尋著聲音望去,只見柳婉兒用輪椅推著李賜正朝二人走來,大熱天的李賜身上還裹著狐皮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