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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啼春

六十

鶯啼春 狐半山 2151 2024-04-03 19:09:00

  臨川。

  過了二十年再度踏上故土,沈余嬌有一瞬間的恍惚。她立于臨川城門之下,望著眼前來往的人潮,雙眸不覺盈淚。

  “阿嬌?!?p>  聶景遲的輕喚叫她回過神來,她微偏過頭看向他,他不知何時帶了一枝桃花來,眼里含笑將花枝簪在她發(fā)間:“臨川的新桃開得倒是清麗,襯你?!?p>  “殿下倒是一如既往地愛玩這些小把戲?!彼挥X莞爾,眸中的哀傷淡了幾分。

  “這么些年,臨川的變化想來一定很大吧?!彼麪科鹚氖窒蚯白?,一路上看向周遭,“阿嬌可還記得幼時的臨川是什么模樣?”

  “……記不清了。”她垂下眉眼,只搖了搖頭。她發(fā)間的盛開的幾朵桃花花瓣隨著頭部的晃動紛紛揚如細雪般落下,停留在她肩頭發(fā)梢。

  她抬手撫上只剩下花骨朵的樹枝,笑著又望向他道:“這下可糟了?!?p>  “無礙,待到尋見好看的,再給阿嬌折一枝便好。”他只替她拂去身上的落花,“桃花雖清麗嬌憨,花瓣卻是易落,也難怪眾人總說春日好景難得。”聶景遲瞧著她,“好在阿嬌在我身邊,一切便也足夠了?!?p>  她笑著垂了頭去:“臣妾幼時居于臨川,那時總愛纏著爹娘帶臣妾上街玩耍。只可惜……沒有來得及好好記住,天下突然就亂了?!彼饾u收了笑意,面帶哀愁地嘆道,“世事變化無常,過往的事情臣妾已經(jīng)忘了許多,后來,臣妾便已在瓊玉樓里謀生路。如今的臨川……對臣妾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既如此,那便更該好好在城里走走了?!彼麪恐氖钟志o了幾分,“阿嬌再多瞧瞧,興許,還能再見到些舊人舊物?”

  沈余嬌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她心底里明白,舊物易得,舊人卻再難尋了。當(dāng)年聶擎淵為稱帝一路南下殺進臨川,除在宮里大開殺戒之外,也已幾乎屠盡了全城的百姓。他坐上君主之位前所踩的那條血路,如今正在她腳下。

  沈余嬌的眸子瞧著青石板路面,恍惚間竟仿似看見汩汩猩紅的血液從石縫間冒出。她不覺額間生汗、心跳加速,手扶上心口猛喘起粗氣來。

  聶景遲瞬間便瞧出她不對,忙扶住她的身子,將她帶到不遠處茶館里坐下,向小廝要了壺碧螺春和幾碟糕點。

  “阿嬌……”他輕撫著她的后背,而后將她攬入懷中,“阿嬌可是又犯心慌了?”

  “……讓殿下?lián)鷳n了。”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緩過來的沈余嬌倚在他胸口悶聲道。

  “阿嬌這是什么話?”他啞然失笑,“阿嬌是我的妻,關(guān)心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阿嬌不該、也永遠不會是我的累贅?!?p>  沈余嬌眼睫輕輕翕動著,緘默地用手感受自己尚還有些急促的心跳。他的包容,在此時此刻倒讓她想念起她的父皇了。

  她閉了閉眼,從他懷中直起身子來。

  “這里有些熱茶,阿嬌先喝了吧?!彼辶艘槐?,遞到她面前,“還要了些杏花糕、桃花酥一類,阿嬌可以一并嘗嘗看。不知這江南糕點匠人的手藝,和宮里的有哪些區(qū)別?!?p>  二人就著熱茶品了些糕點,她先前有些蒼白的面容也慢慢恢復(fù)了血色。淺淺歇罷,他付過銀兩,又帶著她繼續(xù)向前走。

  先路過二人落腳的客棧,又路過幾戶酒家,他們逆著人流向前,不覺慢慢踱到了舊宮墻之下。

  “父皇初稱帝時,我尚還居于此。沒想到,距遷都倒也已經(jīng)十五年了?!彼p手負(fù)在身后,抬頭看向巍峨的灰白色宮墻感慨著,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沈余嬌眼中復(fù)雜的神情。

  “阿嬌,隨我進去瞧瞧吧。”他忽然轉(zhuǎn)身,沈余嬌忙掩了心緒,對上他的眼神。

  “這么多年,舊宮無人打理,早已是一片荒蕪狼藉、塵土滿布,殿下還是莫要再進去了?!?p>  他思忖著點了點頭:“那便不進去了?!?p>  沈余嬌見他打消了念頭,倒也稍稍放了心。她先前只光瞧著路面便犯了病,若是進了宮門,再瞧見昔日皇宮景象,她實在難以預(yù)料自己會如何出洋相。

  聶景遲是她如今最親近的人,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已經(jīng)是她所能對他做的,也是對自己做的最好的保護。她不能將自己的身份告知任何人,她和皇后白瑢,是前朝之亂唯二的幸存者。

  既思及白瑢,沈余嬌便向著聶景遲開口道:“先前那家宋記桃花酥,已經(jīng)是經(jīng)營了許多年的老鋪子了。雖說當(dāng)時因為戰(zhàn)亂生意被毀,如今一看倒也恢復(fù)的不錯,依然是臣妾童年時的味道,想來皇后娘娘也該是會喜歡的。殿下,回汴京前,便帶一份桃花酥給皇后娘娘吧?!?p>  聶景遲應(yīng)道:“那便帶盒桃花酥回去。若是還有些美酒好茶一類,也一并帶回宮里吧?!?p>  他陪著她就這樣在臨川城停留了三日,秦英手下三兩侍衛(wèi)在客棧等各處暗中接應(yīng)著,保護著二人的安全。

  即將返程的前夜,她不知為何忽然有些隱隱約約的擔(dān)憂漫上心頭。她往窗外望了望,總覺得有什么人躲在暗處悄悄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擔(dān)心聶景琛有意要擒她,卻更擔(dān)心住在蘇州的聶婉嫣夫婦會因他們而出事。

  “殿下。”臨入睡前,她驀地緊緊攥住他的衣袖。

  “怎么?阿嬌面色有些不對,可是……”

  “殿下,臣妾有些擔(dān)心沈大人和公主殿下。”她對上他的眼眸,她眸中密布的紅血絲讓他有一瞬間的愕然,卻又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聶景遲攬住她道:“放心,有我在?!?p>  他呼哨喚來秦英安排在客棧的暗衛(wèi),悄聲囑咐了他幾句。那暗衛(wèi)得令而去,她瞧著聶景遲寬厚的背影,走到桌案邊為他又斟了杯酒。

  “殿下?!彼龑⒕票K舉到他身前,“喝杯熱酒再歇,也好睡得安穩(wěn)些。明日啟程回汴京,可就難有如此安逸的睡眠了?!?p>  他飲罷杯中酒,又寬慰了她幾句,而后二人便吹燈在榻上相擁而眠。

  興許是酒意上涌,聶景遲入睡得格外早而沉。她偏頭瞧著他的睡顏,有些冰涼的手指輕輕覆上被褥之下他輕攬著她腰肢的小臂。

  窗外是漸起的風(fēng),睡意逐漸漫上她有些放空的大腦。沈余嬌迷迷糊糊微合上眼,卻忽然聽見窸窣響動,她驀地睜開眼,竟看見一只男人的手臂直直探進垂落的簾幔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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