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景琛離開的第三日,聶景遲便風塵仆仆帶著許江云回了梁府來。
“……太子殿下兩日前來過?!鄙蛴鄫傻痛怪勖迹龑⒁恢磺嗦蓣旆湃電y奩,“他說想來瞧瞧殿下,但殿下不在,他只同臣妾閑敘幾句之后便走了?!?p> “瞧我?我可沒什么好瞧的。”聶景遲覺得好笑,“皇兄……倒是沒有必要用這般堂皇的理由。”
回憶起那日他撫上她的手,沈余嬌有些不自在地捏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背。他目光如狼似虎,那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直盯得她犯怵。
聶景遲瞧她神色異常,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頭,便將她身子扳過來看著她道:“阿嬌,你……皇兄可曾對你做過什么?!”
沈余嬌搖搖頭笑道:“沒有。臣妾只是……擔心殿下而已?!?p> 聶景遲皺眉端詳著她的面容,嘆道:“這兩三年的光陰,阿嬌跟著我實在是受苦了。沒事,如今齊魯各州的大小事宜我已經(jīng)處理、安排妥當,剩下的便交予成寅大人他們了?!?p> 他俯下腰身攬她入懷:“這段日子叫初鶯幫忙收拾東西。過些日子,我便帶你回宮?!?p> 聶景遲雖然平日里看似紈绔不問世事,實則好交朋友、人脈廣泛,對民生哀苦一直有所耳聞。只是當年在宮里被聶景琛盯得緊,他無法親自出手,只能報密信將一些簡單事務(wù)交由梁祐之等人處理。如今他自請出宮已經(jīng)三年,倒是將先前落下的事務(wù)處理了個干凈。他只需一個好名聲,便可以讓自己坐穩(wěn)在朝堂之上的地位。
畢竟在一個偌大的國家里,千萬百姓的話語,遠比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的進言,更有力、可信得多。
殿試那日,在梁祐之等一眾士子匯集于宮中之時,聶景遲一行亦同時踏上返回汴京城的路途。車馬依舊顛簸,晃得沈余嬌頭腦有些發(fā)暈。聶景遲輕扶著她,讓她的腦袋倚在他肩頭。
“殿下……”她深覺乏力,“臣妾今日不知為何,從清早動身時便覺得疲累。而且,總覺得腦袋有些發(fā)暈。”她闔了眼,眉頭微皺。
聶景遲有些慌亂,倒是初鶯思索片刻之后驚喜起來:“這癥狀我在瓊玉樓時也曾瞧過,應(yīng)該不會有假。王妃娘娘會不會是……”她眨巴著眼瞧著聶景遲,輕輕吐出她的猜測,“有孕了?”
聶景遲忍住心底里的興奮,在面上故作鎮(zhèn)定道:“此時不敢妄斷,還是到了城里,尋來郎中瞧瞧再說?!?p> 但沈余嬌畢竟身子抱恙,眾人只得放慢了趕路的步伐。好在城里的郎中證實了初鶯的猜測,倒讓聶景遲欣喜得一連兩宿不曾入睡。
一日卯時二刻,聶景遲叫來許江云道:“阿嬌如今懷有身孕,日夜兼程趕路多有不便。如今已將近青州境地,你先抄近道入城,將此事告知成寅大人。托他一來將信帶入宮中,二來多添些人手幫襯著。
“記住,務(wù)必保護好阿嬌?!?p> 沈余嬌懷有身孕之事經(jīng)由成寅帶到宮中,眾人皆喜,只有聶景琛端坐于東宮之內(nèi),頗覺有趣地挑了挑眉。
那邊瑞王府里同樣得了消息,早已產(chǎn)子的金奴正倚在聶凡懷中悠閑飲茶,孩子則由侍婢小翠在一旁帶著。她誕下女兒,并由聶凡親自賜了“柳青”之名。聶景遲離開皇宮這三年來,聶凡在邊外亦是頻立戰(zhàn)功,頗得聶擎淵賞識,也讓金奴的身份在后宮里愈加尊貴,乃至聶凡的母妃瑞嬪亦被升了位份。
雖然聶景琛這個被聶擎淵親手調(diào)教捧上來的、手段殘忍果決的太子依舊橫亙在他的權(quán)謀路上,但如今的聶凡,只想先同聶景遲爭個高下。
他不介意在除去聶景遲之后,再上位除掉他的大哥。
“殿下,若是……”金奴將手覆上他的胸膛,面露擔憂神色,“若是在太子殿下薨逝之前,圣上先一步仙逝怎么辦?”
“那就,在他登基那日,殺了他?!?p> 不過對于沈余嬌有孕一事,金奴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蹊蹺,但畢竟懷孕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便也不敢多想。她仍記得自己曾在聶、沈二人大婚那日,偷瞧見她隔著花鳳緙絲團扇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里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至少絕非愛慕。
金奴抬眼看著聶凡,這擁著她的年輕男人正望著屋外出神。她忽然憶起曾經(jīng)那些不快,心里涌起一股酸澀。
但好在,他們終究是成了真夫妻,有了屬于他們的孩子。
聶景遲一行終于在成寅的幫助和宮中接應(yīng)之下回到汴京城,在馬車踏入城門的那刻,聽聞魯王妃有喜的一眾百姓們紛紛自發(fā)前來送禮道賀。許江云一邊謝絕著眾人的贈禮,一邊駕著馬車,沿著大街緩緩進入宮門。
這次返程,倒換成聶凡夫婦二人前來迎接了。
沈余嬌掀了簾子,瞧見金奴正懷抱著女兒佇立在聶凡身側(cè),微笑著看她:“聽聞姐姐有喜,妹妹便前來道賀。還望姐姐好生休養(yǎng),為魯王殿下平安誕下子嗣。”
沈余嬌聞言亦是莞爾:“只可惜我身在濰州,就連妹妹生產(chǎn)我都難以陪伴,實在心有愧歉。好在母女平安,說明妹妹是有福之人吶。”聶景遲亦是在旁接了話頭,看著聶凡道:“如今五弟亦是有家室之人,可要收斂些心性。記得要處處細心,對弟妹好點才是。”
聶凡微低垂下頭來沒有言語,金奴瞥了他一眼,而后便以一笑容回復(fù)聶景遲。
別過聶凡夫婦,許江云便駕著車馬緩緩在皇宮前院里停下,而后隨初鶯一道扶著沈余嬌,乘上前來接應(yīng)的轎輦。
回到闊別三年有余的魯王府,雖然陳設(shè)依舊,沈余嬌坐在庭院里,仍是有些感慨。
“三年過去,殿下真真是穩(wěn)重了不少?!鄙蛴鄫煽粗{(diào)笑道,“……只是如今畢竟回到宮中,臣妾又懷有身孕,實難幫襯殿下,還望殿下多加小心。”
她斂了眉目,聶景遲靜靜看著她,而后俯身吻上她的額頭。
“放心,我不會讓阿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