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景琛的眼神看得沈余嬌厭煩，她只稍與他對視一眼，便嫌惡地移開了目光。
聶婉嫣小手捏著沈瑀的衣袖，茫然地看著面前三人微妙的尷尬氣氛，出聲道：“太子哥哥、三哥哥……”“沒事?！甭櫨拌棵?，換上溫柔的笑意，“嫣兒隨夫子讀書去罷?！?p> 聶婉嫣懵懵懂懂點了點頭，沈瑀微一示意，便默然帶著她離開。她如小獸一般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眸子里滿是疑惑與擔心：“夫子……三哥哥他們怎么了？”沈瑀搖搖頭：“臣也不知……公主殿下莫要擔心。”他俯下身來，看著她安慰道，“許是兄弟間一場小誤會罷了。”
那邊聶景遲看著聶景琛，神色微怒：“怎么？我與阿嬌成親已是昭告天地的事實，皇兄還欲打攪不成？”他環(huán)在沈余嬌腰間的手緊了緊，“太子同三皇子搶美人，說出去可不好聽啊?！?p> “我可沒說不同意你們的親事，更遑論搶你的妻？”聶景琛嗤笑一聲，“三弟莫非對我有些誤會？”
“如此便好。我只要我的美人，江山你盡管拿去?！甭櫨斑t后退一步，“我可沒心思和皇兄爭什么天下?！?p> 聶景遲帶著沈余嬌離開，只留著聶景琛一人佇立于亭中。
不多時，天空竟淅淅瀝瀝飄起雨來，陰沉沉的云朵壓滿天際。聶景琛向里收了收被雨水打濕的衣角，靜默不語地凝望著二人身影消失的方向，神色復雜。
莫非……當真是他多疑多慮了？
那邊聶景遲怒氣沖沖帶著沈余嬌冒雨回到魯王府，許江云剛欲撐傘來迎，便被聶景遲推了開去。
“殿下？魯王殿下！”許江云欲追，沈余嬌回眸搖頭，制止了他的行動。本在偏殿收拾著干凈衣裳的初鶯聞聲探出了頭來：“許侍衛(wèi)？”
“魯王殿下不知為何動了怒，將傘都拋了?！痹S江云撓撓頭，“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還望初鶯姑娘進殿里瞧瞧，問問事由?！?p> “誒。”初鶯應了下來，抱了些衣裳轉進了驪華殿。
甫一進殿，初鶯便見聶景遲雙手負于身后立在窗邊，沈余嬌則坐在一旁，一手扶額，闔眼不語。
“娘娘？”初鶯湊到沈余嬌耳邊悄聲問道，“娘娘可是和殿下……吵架了？”
沈余嬌睜開眼，猶疑了半晌，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初鶯。初鶯聽罷更是不解：“太子殿下為何……為何要同殿下爭娘娘？殿下為何會作這般想？”
沈余嬌起身將初鶯拉遠：“如今初成婚不久，魯王殿下滿心滿眼都是我，有些多疑倒也……倒也合理。”她說著，語氣逐漸虛起來。她不知如何向她解釋，這或許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理由。
沈余嬌偏過頭看著聶景遲高挑的身影，一時有些為難。她沒料到聶景遲竟有著這般孩童心性，她的計劃搖搖欲墜?？伤撬ㄒ坏倪x擇，她沒有退路。
沈余嬌眉頭微蹙。她看得出他眼底深藏的野心，卻又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用話語麻痹著自己，讓自己陷在風流幻象里不愿醒來。
他究竟在逃避什么？
屋外雨勢漸起，天空愈發(fā)晦暗下來。四人待在驪華殿中，聶景遲平了怒意，揉了揉額角，依著桌案邊沈余嬌身側的位置坐下。許江云靠在門邊，抱劍遠眺著屋外，沈余嬌低頭繡著新扇面，初鶯則在一邊奉茶，四人默默無言。
“這樣沉默著聽雨，倒也不錯?！鄙蛴鄫珊鋈婚_了口，“……倒也是件雅事?！?p> “阿嬌喜歡，我便陪著阿嬌一起?！甭櫨斑t看向她的眼中依舊滿是溫柔，仿佛不曾慪氣過一般，“吃桂花糕也好，聽雨品茗也罷，我都會陪阿嬌一起。”
沈余嬌目光不自覺躲閃，他只當她羞赧，笑而不語。聶景遲閑著無聊，正四下看著找些話茬，便發(fā)現(xiàn)許江云不知何時收了望向殿外的目光，正靜看著初鶯奉茶的背影。
聶景遲饒有興致瞇了瞇眼，許江云察覺到自家主子打趣的目光，有些尷尬地將視線移了開去，將懷中佩劍又抱緊了幾分。
初鶯一邊沏茶，一邊看著沈余嬌捏著繡花針，牽引著繡線在扇面上下飛舞，不多時便繡出一根枝丫來。
“娘娘繡的是什么？”她有些好奇，聶景遲聞聲亦看了過來，待她繡完一片葉子，便了然于胸道：“桂花！”
“怎么？阿嬌要趁著中秋，將這桂花團扇送給誰？”他挑眉一笑，“我可收不了這種姑娘家的禮物……如若是手繪的折扇，我倒可以考慮考慮?！?p> “臣妾是繡給嫣兒的，如何是給殿下的禮物？”沈余嬌輕飄飄道，“殿下身邊皆是些華貴之物，可看不上臣妾的東西?！?p> 聶景遲立馬矢口否認：“只要是阿嬌親手為為夫做的，為夫自當珍藏。愛惜都來不及的物什，又如何會嫌棄？”他特意將“為夫”二字加重了些，聽得沈余嬌還未做出反應，初鶯倒先掩唇笑了起來。
“笑我？”“奴婢不敢。只是……”她眼珠子一轉，悄悄看了許江云一眼，“奴婢和許侍衛(wèi)都是明眼人，娘娘更是明眼人。殿下的滿腔愛意早就在眼神里露了個徹底，不必再這般言語挑明啦?！?p> “殿下莫怪臣逾越，只是殿下這番話……實在是聽得連臣都……都羞哇?！痹S江云猶猶豫豫吐著話，緊張的模樣逗得初鶯以帕掩面，笑意更深。
“行了行了，不說了就是?！甭櫨斑t擺擺手道。
沒了話頭，幾人再度陷入沉默。沈余嬌倒是依舊低頭繡著扇面，先是翠綠的葉，再是一簇一簇的黃色小花，熟練的蘇繡技法讓一枝桂花在扇面之上栩栩如生綻放。
待到最后一針收尾，已是雨過天晴。她抬起頭，許江云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在院子里掃起被雨水拍落的秋葉，聶景遲也伏在桌案上睡了過去。
“現(xiàn)在幾時了？”她按著酸痛的脖頸，偏頭問初鶯。
“回娘娘，剛過巳時呢?！?p> “是么……”她直起身來，將手中的桂花團扇遞給初鶯，“尋個合適的匣子裝好，給五公主送去。”
“噯。”初鶯點頭接過，捧著扇子出了殿去。
沈余嬌回轉過身，看著熟睡的聶景遲，從榻上拿來褥子，輕輕披在他身上。她復又走到門邊，看著許江云忙碌的背影，避過他的視線，蓮步輕移繞過回廊，從后院小門出府，直向瑞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