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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白丁之鈍刃

第十七回 洪州賒店

將白丁之鈍刃 明仲子 4651 2022-08-07 13:02:47

  轉眼外派到洪州已一月有余,易梟雖然經手了些有實質性內容的工作,但大都扮演的是救火員角色,入主辦公室仍是遙遙無期,他索性申請?zhí)接H,回了趟家。再回到豫章時,正趕上豫章西程發(fā)工資,易梟便來到招行的ATM機上查詢,卻發(fā)現(xiàn)只有一千六百元,顯然與合同約定的金額存在著較大的差距。

  這一夜易梟輾轉難眠,他自問夏建廣交代給他的不是臟活就是累活,但每一件都分毫不差地完成了。夏建廣不愿把辦公室的工作交接給他,他就選擇忍讓,默默地等待機會??扇缃襁B工資都被苛扣了,實在是有些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迷迷糊糊間,耳邊響起陣陣的手機鈴聲,易梟伸手去摸枕頭下的手機。

  聽筒里響起陸祥新焦急的聲音:“小易,你怎么還不下來?我等了你足足一刻鐘了,老賈都已經打電話來催我走了?!?p>  易梟打了個哈欠,看了看表,已經八點十分,便一下子清醒了。估計是自己睡沉,錯過了鬧鐘,忙道:“早上睡過頭了。小陸,你先走,我自己打車去吧?!?p>  放走了陸祥新,易梟忙起來洗漱,早飯都顧不上吃,在小區(qū)門口攔了輛出租車,火急火燎地往公司趕,終于踩著點到了公司門衛(wèi)。易梟一路小跑到了辦公室,剛到位置,還沒喘勻氣,陸祥新就貼了上來。

  “兄弟,你今天咋回事呢?搞得我被賈經理罵了一頓,下次早點到樓下唄!”

  “今天不知不覺就睡過頭了,連累你了,兄弟。他說了什么?”易梟回問道。

  陸祥新直起身回顧四周,確認老賈不在,壓低聲音道:“老賈說,班車是從祥蕓閣到公司的,是你自己要搬出去住的?,F(xiàn)在已經特殊照顧,先去接你了,你還遲到,連累大家遲到總說不過去吧!要么以后讓華總給你單獨配個車好了?!?p>  易梟冷笑了一聲,對陸祥新說道:“這樣吧,以后你不用來接我了。我就做個地地道道的豫章員工吧,自個兒解決上班問題,省得讓人在背后嚼舌根?!?p>  “那可不行!”陸祥新有些不知所措,“夏總不會同意的!”

  “沒事,就說是我要求的,他如果不信,就讓他來問我?!币讞n斬釘截鐵道。

  “那行!”陸祥新心中竊喜,便往外晃蕩了出去。

  坐在前面的曹琳聽了一耳,轉過身來,詢問道:“小易,班車可是集團給你們派駐人員的特權,你就這么放棄了,不覺得吃虧?。俊?p>  “有啥吃虧的,打個車唄。等我摸熟了線路,就也和小武小韓他們一樣坐公交車嘛。反正在明州時也是自己坐公交,也省得麻煩小陸?!币讞n滿不在乎答道。

  “早上看你這么趕,起晚了吧?吃早飯了沒?”曹琳繼續(xù)關心地問道。

  “沒呢!昨晚失眠了,早上又錯過了鬧鐘。唉,刷個牙,洗把臉就往外沖了?!?p>  “我這還有兩個麻球,給你吃吧?!闭f著,曹琳把一個袋子放在易梟的桌上。

  “謝啦,我就不客氣了?!币讞n嘗了一口道,“好吃,沒想到洪州也有麻球?!?p>  “好吃吧?我們那的拌粉還好吃呢,料足,拌得可香了?!辈芰绽^續(xù)介紹著。

  “這樣啊,要不以后買早飯時你順便幫我?guī)б环?,行嗎?”易梟不客氣地道。

  曹琳毫不推脫,爽快地答應了:“可以啊,你能吃辣不?”

  “微辣吧,早飯?zhí)背圆幌??!闭f著從錢包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交到曹琳手里,“兩個麻球、一碗拌粉。我先充值,你每天從里面扣款就行,扣完我再充值。”

  “行,那我以后就幫你帶上?!辈芰蘸鋈幌肫鹆耸裁?,補充道:“對了,晚上我們幾個要好的同事一起聚餐,你一起來不?”

  “必須的啊,積極參加組織活動,現(xiàn)在開始坐等晚上的大餐。”易梟響應道。

  見上午沒什么事,易梟便尋了空檔找了個偏僻的角落給安弘軒去了電話。

  “安書記,您好,我是小易。有個事情想向您咨詢一下,您方便嗎?”

  “小易呀,你好!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盡管說。”安弘軒答得親切。

  畢竟開口談錢,易梟有些羞愧:“當時簽合同,正式工資是兩千五,后來外派,您告訴我還有一千元的補助??勺蛱煸フ逻@邊發(fā)工資,只給我發(fā)了一千六?!?p>  安弘軒有些意外:“喔,這樣嗎?那我待會問問你們夏總,再給你回電話?!?p>  “好,那就麻煩您了,安書記。”通完電話,易梟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時,隔壁夏建廣的手機響起:“安書記啊,……”

  幾分鐘后,易梟的手機鈴聲也響了,他緊跑幾步到了外面:“安書記,您好!”

  “小易,我剛和你們夏總通過電話了。他的意思是:豫章方面普遍工資不高,你一個集團外派的應屆生頂著這么高的工資太扎眼了?!彪娫捘穷^的女人耐心解釋著,“我看這樣,你沒有發(fā)足的部分,由集團這邊和駐外補貼一起發(fā)給你?!?p>  對于安弘軒的處理方案,易梟比較滿意,謝道:“好的,麻煩您了,安書記。”

  女人依然很客氣:“沒什么麻煩的,以后有事直接打電話給我,不用客氣。”

  薪資問題解決了,但縈繞在易梟心頭那個續(xù)留豫章的障礙卻依然沒有清除。

  下班后,易梟應曹琳的邀請和同事們一起來到南都東路的獨筆桃園聚餐。這是一家中式風格很濃重的飯館,古色古香,雕梁畫棟,酒旗招展。眾人在窗邊圍著一張八仙桌坐下,易梟和舒佳雯坐了一邊,對面的張保中一人獨坐,左邊坐的是曹琳和易英,右邊坐了黃北燕和賈湛芬。

  洪州菜由于地域限制,硬菜基本以肉食為主,口味屬于偏咸偏辣。盡管易梟打小在海邊長大,家里隔三差五地會做些海鮮,但他卻是一個如假包換的食肉獸,非常適應洪州的飲食文化。

  黃北燕打趣道:“明州來的同事都說在我們洪州吃不慣,小易反倒挺適應?!?p>  “我覺得挺好啊。洪州的拌粉和雞蛋肉餅湯我就覺得很好吃啊?!币讞n回道。

  張保中笑道:“拌粉好吃啊,我點了一份炒粉哦,待會你嘗嘗?!?p>  “張工,您放心,只要是吃的,我肯定都能適應?!币讞n笑著回答道。

  易英接過話茬,右手腕托著臉頰問道:“那有什么是你不適應的呢?”

  “住??!”易梟不假思索地回答,“和他們幾個打麻將的住一起真不習慣!”

  易英反駁道:“這有什么不習慣,我不也打,賈經理還經常喊我湊搭子呢!”

  易梟白了她一眼,笑道:“我的好姐姐呀!就我這手藝,那么一點點工資,估計每個月光給你師父加工資還不夠呢!還不如趁早搬出來自己單住呢?!?p>  “幸虧小易搬出來住了,要不然也遲早變得神經兮兮的?!笔婕仰┱{侃道。

  賈湛芬突然補充道:“住的問題解決了,工作上你應該也挺不適應的吧?”

  被戳到了痛處,易梟的神情一下黯淡了下來:“是啊,芬姐果然好眼力??!”

  “雖然給你分派任務,但顯然都是與辦公室事務不相干的!”賈湛芬繼續(xù)道。

  一旁的曹琳恍然大悟:“是哦,不是說派小易來管我們總經辦的嗎?除了整理了一些文件和員工檔案,好像真沒做什么和我們辦公室相關的工作?!?p>  賈湛芬哈哈大笑:“曹琳,難怪賈功威說你實在太木?!庇洲D而對易梟道,“辦公室主任之前是夏建廣兼的。后面來了鄭潔,還去過集團培訓,可沒幾天就辭職了,離職原因嘛……你是想去總經辦繼續(xù)保密呢?還是解密公開呢?”

  賈湛芬的一番分析鞭辟入里,易梟頓覺尷尬,無奈地搖著頭道:“我不也是被集團外派來的嘛,哪曉得華老板給我畫的餅賣相是好,可偏偏是芥末口味的。”

  對面的張保中接茬道:“老板都喜歡畫餅,小易你還是太年輕。其實像你這樣就應該老老實實呆在明州,呆在老板身邊才會有更好的發(fā)展機會?!?p>  易梟嘴硬,反駁道:“我這不也是想著趁年輕來紅土地上歷練歷練嘛,拓展一下自己的眼界,增加一點自己的閱歷,提升一些自己的能力。況且圍著老板轉的人一個個不是沾親就是帶故的,哪輪得到我這個非親非故的大學生呢?”

  張保中不以為然道:“豫章有什么好的。人家徐知青天天抱怨自己被發(fā)配到這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日盼夜盼地想回明州。你倒好非要反其道而行之。”

  對照自己的處境,續(xù)留豫章依舊障礙重重,易梟被張保中噎住,接不上話來。

  黃北燕解圍道:“沒事,小易!你是集團派來的,能力又強,總會有機會的。”

  舒佳雯給他打氣道:“相比你剛來那會,情況不是已經改善很多了嘛?!?p>  易梟又轉向賈湛芬,眼神里透著求教的謙卑,道:“芬姐,你看我稀里糊涂地被貶到了洪州,現(xiàn)在是進退兩難,難不成要學李元嬰在洪州建滕王閣嗎?”。

  賈湛芬瞟了眼易英,壞笑道:“唉,可惜你是個男人,不然應該有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轉而寬慰,“既來之則安之。你既不用干活,還照拿工資,愁啥?”

  “倒是這么個理?!币讞n無奈苦笑,隔窗望著迎風招展的酒旗出了神……

  這段時間以來易梟都是打車上班,今天到公司時辦公室依舊空無一人。正準備到座位上等曹琳的早餐,卻與從寢室里出來的質檢部經理龍建利不期而遇。

  龍建利笑著用串了味的上海話招呼道:“小易,今朝來了老早個呀!”

  “嗯,醒得早,就自己打個車就先一步過來了,自由嘛?!币讞n見其拖著行李箱,便問道,“您這是要走了嗎?提離職不才沒幾天嘛?!?p>  “對,就等一會兒小陸送我去火車站了?!饼埥ɡ钊灰恍Φ溃斑@幾年,小胡和小莊都成長得很快,所以也沒什么工作需要交接的。提離職有段時間了,騰達那邊又希望我早點入職,所以就和夏總商量了,提前幾天過去適應新環(huán)境?!?p>  “你一走,就少了一個能說家鄉(xiāng)話的人了。挺不舍得的?!币讞n有些惋惜道。

  “說實話,在西程也就你和小周兩個把我當老鄉(xiāng)。從小跟著父母到了上海,后來又隨著倆老從申纜到了湖北華表,別說明州話,就連上海話都說不好了?!饼埥ɡ従弴@口氣,繼續(xù)道,“原以為到西程能有些歸屬感,誰知當初答應的待遇都被打了折扣。就連住宿都變成了在倉庫里劃出一間臨時房和小周一起住。”

  易梟感同身受,開解道:“嗨,你看我倒是住小區(qū)了吧?最后不也一樣落得自己花錢租房子住嘛。騰達應該會比西程大氣些,畢竟是大廠,信譽總該好些?!?p>  “工資收入倒是漲了不少,比這兒都翻倍了。仗著在華表廠那么多年練出來的手藝,趕在退休前幫孩子多攢點老婆本吧?!饼埥ɡ迨莸哪樕下冻鲆荒ㄐσ?。

  易梟奉承道:“你畢竟是國有廠出來的技術專家,在行業(yè)里的機會還是多。”

  隨著祥蕓閣的一行人到了公司應卯,倉庫外的空地也就成了送別龍建利的臨時月臺。和生產部經理周嚴共一起把他送上車,最后幾個人又隔著車窗寒暄了幾句。望著消失在拐角的桑塔納,易梟有些惆悵,有些羨慕,又有些欣慰。

  回到座位,曹琳帶來的早飯已擺在桌子上,一個麻球被擠扁了,拌粉還微微冒著點熱氣。易梟突覺肚子咕嚕亂叫,食欲爆棚,便扒在桌子上風卷殘云起來。

  “哎呦,這拌粉果然比祥蕓閣的好吃嘛,里面加的花生米也格外多?!?p>  易梟咀嚼著抬起頭,原來是錢向博正隔著屏風撇著自己,便調侃道:“那必須的啊,不好吃能讓琳琳這么大老遠的騎個小電驢幫我?guī)幔俊?p>  錢向博索性扒著屏風,轉向曹琳道:“琳妹妹,啥時候也幫哥哥帶一份唄?”

  曹琳笑著回答:“你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知道你哪天來公司,哪天去出差,帶來了早飯沒人吃算誰的?我那么點工資,可做不起這么高風險的買賣!”

  錢向博不以為然道:“那有什么關系,只要你肯幫哥哥帶早飯,吃不吃都算我的。哥哥再窮,一頓早飯還是虧得起的,你看怎么樣?”

  曹琳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老甲魚的徒弟,我恨屋及烏,就不給你帶!”

  “如果有得選,我也不愿意做老甲魚的徒弟,好處撈不到,挨罵跑不了?!卞X向博苦笑著走開了,“還是小易福氣好,大學生有文化,受豫章人民的關愛?!?p>  “小易福氣是好,我們覺得被外派到洪州簡直就是掉進了窮山惡水。不但沒海鮮,還頓頓放辣椒,吃不習慣,睡不踏實。我來豫章這幾年,是時時刻刻都想著調回明州??扇思倚∫?,主動接受外派,豫章的紅土地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天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開心了出去玩,玩累了回家睡。羨慕不來??!”一向正經嚴肅的徐知青竟也湊過來開起了玩笑,這著實讓易梟有些意外。

  易梟也打趣回道:“這不我們年輕人的野外適應能力要強一些嘛。”

  這會兒的徐知青是肉眼可見的心情大好,繼續(xù)調侃道:“適應能力強好,以后可要好好努力,早日混個中層干部,多歷練歷練,沒準回去就直接升高層了呢!”

  一番話讓易梟成了丈二和尚,徐知青自顧自說完,徑自回了辦公室。易梟還在納悶,卻聽到夏建廣高亢的呼喚聲,只得撇下吃了一半的早餐,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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