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別辭剛回來就看到白不染背著手站在大門外,如今寒雪入眼,他依舊是身白衣,竟與這雪景幾乎融為一體。
莫別辭見他未曾打傘便緊步走到他面前把傘遞給他。
白不染瞥了他一眼接過傘,又將視線投入到雪景中,他語氣暗淡,精神頭不怎么足。
“你看,寒關(guān)總是在下雪?!?p> 莫別辭也將視線隨著他一同而去。
“是啊,這種雪景在鷹城可不常見。”
“但這總能讓我想到白川的冬天,一樣的冷?!?p> 莫別辭被這寒風刺紅了眼,他緊張的眨眼,看向白不染。
“那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件。”
白不染眼睛落到了莫別辭方才來時踩過的路,腳印只有薄薄一層,后來的雪早已迫不及待的將它覆蓋。
他舒緩眉頭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過于脆弱,詢問著:“我聽莫姑娘說,你不樂意住在她的住所,為什么?”
“正如你所見,七弦音廊一日不如一日壯大,等我回了鷹城就是廊主。但是我在江湖上無論是名聲還是地位都比不上那些更有身份的人,阿姐一人在寒關(guān)支撐起莫家已是不容易,我又怎能因為我給她引來殺身之禍?!?p> 他恍然間想到白不染今日剛來寒關(guān),便問他道:“對了,你住哪?”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可不會委屈我自己。”
莫別辭傻憨憨的笑著點頭。
“你不是見了魏明城嗎?情況如何?”
聽此,莫別辭收起了笑容,神情嚴肅道:“魏明城的確如江湖上傳聞那般兇險,想要殺他恐怕是難上加難。”
他看向白不染詢問他的意見:“如果我請你,你會幫我嗎?”
白不染一愣,快速調(diào)整好神情道:“不會?!?p> 莫別辭正要反駁,白不染就繼續(xù)說著:“我只會幫我自己,你要殺誰對我而言其實無所謂,只是因為我也想殺魏明城罷了。”
“魏虎殺我?guī)熜?,我便殺了他。我并不怕魏明城回來找我說事,但如果他要殺我,我也只能殺了他?!?p> 他不知不覺走在了前面,回過頭看著站在雪里迎了一身雪的莫別辭,道:“莫別辭,他的死也有你們七弦音廊一半的緣由,一個莫須有的罪名?!?p> 他又一個人看向雪,伸出手接住,心中感慨道:“這或許就是世人口中所說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吧?!?p> 莫別辭覺得口中干渴,他開口道:“是,冤冤相報何時了?!?p> 白不染與他對視,兩人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別樣的情緒。
“莫別辭,如果有一天,我們因為仇事相殺,我絕不留情,也希望你不要念及舊情?!?p> 莫別辭站的有點遠,白不染其實看不太清他此時的神情,但他就是能感覺到莫別辭身上傳來的悲憫。
他討厭這種感覺。
但很好的是,莫別辭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好,我也絕不留情?!?p> 白不染背著他,在這夜幕中走的越來越遠,但他的聲音依舊很有穿透力,總能讓莫別辭心里鎮(zhèn)透。
“莫廊主就送到這吧,我期待你來找我復仇。”
莫別辭抿了抿嘴,轉(zhuǎn)身離去,與白不染背道而馳。
莫別辭再回到住宅時,碰到了正巧要來找他的谷雨。
他停下腳步,注視她道:“你怎么來了?”
谷雨一聽就不樂意了,沒好氣道:“什么叫做‘我怎么來了?’,我怎么不能來了?”
莫別辭笑著隨她,道:“那既然來了,谷女俠可愿意自降身份來陪我這個落魄公子喝酒?。俊?p> 谷雨高興的拍著胸口,道:“那再好不過了!”
莫別辭做了個“請”的手勢,誰料谷雨并不領(lǐng)情。
“既然要喝酒,怎么能在家里喝?走!本女俠請客?!?p> 她揮袖拉著他的手跑了去。
莫別辭一路上一直盯著她那搭在自己手上的手。
而在谷雨帶領(lǐng)下,莫別辭又見到了白不染,他瞪大了眼睛,白不染就坐在他的對面。
他瞧著白不染,卻發(fā)現(xiàn)白不染一個眼神都懶得甩給他。
白不染一個人自顧自的喝酒,吃菜。
良久,酒桌上竟是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
谷雨一會看看莫別辭,一會看看白不染,她突然間拍了下桌子,莫別辭被這一舉動驚了下,他恐慌的看著谷雨。
酒水有一些因為這個動作導致撒出了杯外,不過幸好沒有撒到白不染手上。
他緩慢的放下筷子,皺著眉將杯中剩下的酒喝完,放下酒杯。
“你又想做什么?”
谷雨突然間泄氣道:“那我這還不都是因為你們兩個!”
莫別辭疑惑道:“我們?”
“難道不是嗎?你看看你們現(xiàn)在,哪里還有好兄弟的感覺,見個面比登天還難,說個話比針還針,眼神見了鬼一樣的兇狠?!?p> 她又道:“我們不是三劍客,好兄弟嗎?有什么事情說清了不就好了嗎?都擺張臭臉干什么?都幾個月不見了!”
白不染冷笑一聲:“說清?恐怕說不清吧?谷雨,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p> 他繼續(xù)喝酒。
谷雨眼睛酸脹,她強裝鎮(zhèn)定道:“什么我一廂情愿?我們從前不也是打打鬧鬧嗎?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你也說了,那是從前?!彼瘩g道,絲毫不憐香惜玉。
白不染將視線重新投在她臉上,不在意道:“如果你告訴我他也在,我是不會來的?!?p> 莫別辭終于搞清了狀況,他制止道:“不染!你這話說的太過分了。”
“過分嗎?我們之間難道不是隔著血仇?”
他隨意的看了看他們,冷笑一下,便大步離去。
谷雨吸溜了一下,道:“這個白不染!虧我好心請他喝酒,他居然敢說出這么這么傷人心的話??!再也不理他了!”
莫別辭抬手給她倒了杯酒,道:“你就當他……是病了吧。”
巧合的是,最近的白川的確也開始下雪了,這是今年白川的第一場雪。
花揚風要調(diào)查任飛,就不能去他的眼皮子底下調(diào)查,他要從別的地方查。
他沒從正門走,夜深了輕功一躍,翻屋頂而落于院內(nèi)。。
這是白不染提的建議。
“如果要查任飛,我建議你去朱顏改的房間查查,說不定能查出點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p> “他的房間,有那么好進嗎?”花揚風嘴角一笑問他。
“對于一般人來說危險四伏,不過你不一樣,你可是破塵神眼花揚風?!卑撞蝗究隙ǖ溃骸澳阋欢ㄟM得去。”
花揚風一步步走到屋門,推門而入的那一刻,他便聽到了方位內(nèi)小部分的機械運作。
屋梁上赫然竄出一排排弓箭,一輪接一輪向花揚風襲來。
他急忙用劍攔下,竟是沒有一支箭傷到他,他向最中間的房梁跑去,接著借助輕功和內(nèi)力飛了上去,到了正上空。此處正是這幾排弓箭的平行處,在箭即將要射中他時,他又猛的一翻身落在地上。
在抬眼之時,這幾排箭已經(jīng)被給自己對面的弓箭捅了個對穿,徹底壞了。
他沒有松氣,輕聲緩慢的站起。
在他即將起身的那一刻腳下一空,竟是開了個口子,像是個密室。
花揚風反應慢了一拍,只能用破塵劍駕在這個口子上,他手緊握著劍身才使他沒掉下去摔死。
他往下看了一眼,深不見底。
他此時的姿勢倒是很像在一顆大樹上,把劍架在兩個離得極近的樹枝上練體魄的人。
花揚風定了定神,手上一使勁翻身而上,等他好不容易穩(wěn)了下來,又見面前憑空出現(xiàn)的白線。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映入眼簾的招式,花揚風稍微松了口氣。
他拿劍碰了一下這離他最近的那根白線,白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純黑。
白線內(nèi)的飛刃隨后向他射了一把,但僅僅是一把。
花揚風感慨道:“朱顏改啊朱顏改,想要進你的房間可是真難?。 ?p> 他一個仰腰劃步到了白線陣的最中間,沒有一絲白線割破他。
有一把飛刃的刃尖剛好對準他的眼睛。
花揚風穩(wěn)住身子,將手里的破塵劍緩緩從后背繞過來,用左手拿著它,右手緩慢握住了飛刃的刃柄處,劍尖輕輕一挑,隔斷那跟連著它的白線。
隔斷那一瞬間,這跟白線連帶著其他的白線一起變黑,他趁著這跟白線斷出來的空隙,將飛刃一扔,起身飛到了屋板,多虧了內(nèi)力,他沒掉下去。
在他的眼里,因為那些白線變黑而使得這些飛刃在特定空間內(nèi)肆意亂動。
等他再下來之時,這次他終于確定沒有其他招式了。
他站在硯臺前想著,這么重要的資料,朱顏改會藏在哪。
他視線最終落到剛才那個地板裂出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