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府中樞的誘惑
耿通判依舊背對著他,并沒有回頭。
只是兩側(cè)臉頰上的肌肉,出現(xiàn)了些許細微的顫動,給人一種繃的緊緊的感覺。
“你是說,那晚闖進來的黑衣人里,有慕容家的?”
“有證據(jù)嗎?”
鄧管家臉上立刻就擺出了一副愁苦模樣。
“老爺,您也太高看小人了!”
“想那慕容家,在姑蘇一帶盤踞百年之久,早已根深蒂固,盤枝錯節(jié)?!?p> “就算用只手遮天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p> “別說小人,根本就不可能拿到什么確鑿的證據(jù)?!?p> “即使真的拿到了,又有何用呢?”
“老爺您可要知道,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太祖皇帝在位時了?!?p> “看似太平盛世,依舊一片歌舞升平,實際暗地里早已是暗流涌蕩不休?!?p> “西北方向連年征戰(zhàn),從未有過半刻停歇。”
“朝廷每年收上來的賦稅,幾乎有大半,都要耗費在這上面?!?p>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以往一向都恭順有加的大理和安南,這些年來都出現(xiàn)了些許不穩(wěn)的跡象?!?p> “就算哪一天突起刀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p> “似慕容家這等素有武力,在當?shù)赜绊憳O大,卻又一貫與官府相安無事的地方豪族,別說與上面這些心腹之患相比了,就算跟各地剿之不盡,多如牛毛的山賊,反王相比,都能稱得上是良善中的良善,楷模中的楷模?!?p> “所以,只要他們不公然扯旗造反,攻打府城?!?p> “朝廷方面根本就不可能出動大軍進行彈壓?!?p> “而沒有朝廷撐腰的話,光指望蘇州城一地的兵馬,想要將整個慕容家全部剿滅,一網(wǎng)打盡,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耿通判被說的有些精神恍惚,拳頭無意識的捏緊,掄起,最終又無力的落下。
“老爺又不是三歲的孩童,你說的這些道理,又怎會不懂呢?”
“像什么剿滅慕容家,將其一網(wǎng)打盡的話語,以后休要再提,小心隔墻有耳!”
“你信不信,但凡老爺我流露出一丁點想要對付慕容家的意思來?!?p> “立馬就會有人,連夜跑到三合莊去報信邀功?!?p> “只不過,唉!”
“老爺我是真的不甘心?。 ?p> “你也知道,為了這個通判一職,老爺我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可結(jié)果呢?”
“沒想到,出了東京城,還是一樣要受制于人?!?p> “早知如此,當初……,當初還不如留在東京城里?!?p> “又或者換個其他地方,也比現(xiàn)在強啊,至少不會有生命之憂!”
眼見得耿通判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已經(jīng)跪了老半天的鄧管家,終于第一次從地上站了起來。
先是輕輕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最后才小心翼翼的來到耿通判身側(cè),輕聲細語的說道。
“老爺!其實小人覺得吧,眼下的情況,并沒有您想的那么嚴重?!?p> “只要您,還任著這蘇州通判一職,就是絕對安全的?!?p> “想來那慕容家的人,只要還沒有失心瘋,就決計不敢公然在蘇州城內(nèi),對一位朝廷命官不利的。”
許是說到了心坎里,所以耿通判的面色很快就放松了下來。
“嗯,你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p> “就先這么辦吧!”
“從明日起,老爺我就安心呆在這蘇州城里了,哪都不去了?!?p> “可是,萬一慕容家那些瘋子,專門挑在咱們返回東京城的路上動手,又該怎么辦?”
“咱們總不可能一輩子,都呆在蘇州城這彈丸之地吧?”
突然想到某種可能,耿通判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過鄧管家卻好似早有預案一般,順勢就接道。
“老爺考慮的是,確實是有這種可能?!?p> “所以小人從前,才幾次勸說您,可以適當?shù)姆畔律矶危f不要跟地方上的人,關系搞得太僵?!?p> 耿通判似乎有些心虛,不過嘴上卻一點也不肯服軟。
“哏,不過是區(qū)區(qū)幾個胥吏而已?!?p> “一群上不了臺面的玩意!”
“捫心自問,老爺對他們已經(jīng)足夠仁慈大度了?!?p> “難不成,還要本官主動去貼那幾個土包子的冷屁股不成?”
“簡直倒反天罡!”
鄧管家嘆了一口氣,并沒有繼續(xù)再勸。
反倒是耿通判,遲遲不見鄧管家開口,漸漸有些不安起來。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情不提了!”
“可往后,究竟應該怎么辦,還是要靠你拿出個章程才好!”
“咱們兩個,現(xiàn)在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p> “你可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撂挑子?。 ?p> 見到耿通判依舊是一副不肯服軟的模樣,鄧管家雖然有些無奈,不過也只能強行提起精神,繼續(xù)勸說道。
“老爺,不是小人想要撂挑子,實在是形勢不如人,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如果您,非要小人拿出個主意的話。”
“那小人也只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為今之計,要先想辦法,跟慕容家緩和關系,避免情況進一步惡化?!?p> “至于其他的事,只能待到日后再緩緩圖之了?!?p> 對于這個答復,耿通判明顯有些意外,稍微遲疑了一下以后才開口問道。
“怎么緩?”
“下拜帖,還是送禮物?”
鄧管家深吸一口氣,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面無表情的說道。
“若是從前,慕容家只有一位王夫人做主的時候,想要緩和關系,那自然是千難萬難的?!?p> “可如今,不是憑空又從天上掉下來了一位慕容公子么?”
“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初出茅廬,正是自命不凡,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業(yè)證明自己的時候?!?p> “可比那位久經(jīng)風雨的王夫人,要好打交道多了。”
“只要咱們能想辦法,搭上這條線,就算是有了一張保命符。”
“想來那王夫人,就算再亂來,也不可能對自己兒子的至交好友出手吧?”
“至于過程么,小人是這么謀算的。”
“聽聞城內(nèi)李押司的夫人,和慕容家的那位王夫人從小一起長大,兩人感情極好,情同姐妹?!?p> “甚至就連李押司家的公子,也和慕容家的那位公子,年紀差不多大?!?p> “咱們完全可以通過這層關系,引誘那位慕容公子,來蘇州府衙里面參觀游玩?!?p> “想來堂堂一府中樞所在,對于這等年紀的男孩來說,應該是很有神秘感和誘惑力的?!?p> “只不過!”
“到時候可能需要老爺您受些委屈,屈尊降貴去陪一個小孩子,說些違心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