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日秋雨,日子異常平靜。那日晚飯后,九月蘭望著窗外,聽著雨聲潺潺,發(fā)起了呆,劉媽走了進(jìn)來:“小姐,魏爺來了,在前廳。”這么多年,也只有劉媽還喊她小姐……蘭姨心里想著,起身向外走去。
夜近深,一路微有雨,兩個人影在蜿蜒的小路人前行。劉媽點燈,:“小姐,慢一點。”蘭姨本面色冷清,快到前廳時,眼神瞬間活絡(luò)起來,臉色有了春風(fēng),未到門口便說:“不是說傍晚到嗎,怎的來得晚了?!?p> 客廳內(nèi),有一灰衣人正望向窗外,背影筆直,身材健碩,聽聲轉(zhuǎn)身,只見面色棕紅,雙眉成川,眼神鋒利卻,唇薄如刀,:“蘭兒久等了,途中有公事耽擱了?!?p> 九月蘭一面吩咐丫環(huán)準(zhǔn)備紅棗暖姜茶,一面遞給了魏布庭一個手爐,
“這半載可還順利?”魏布庭淡淡的問道,“還好,生意有你在后面撐著,總還過得去,偶有小事情,也不妨事的?!本旁绿m思索了一會,也淡淡的說,
魏布庭沉默半晌,:“難為你了,我知有些事情違了你的意?!本旁绿m微笑:“怎會,來這里替你照看生意,當(dāng)初是我自己選的,有什么后悔。”
“果真你能如此想,那就最好”,魏布庭回答的依然不咸不淡;
通透如九月蘭,轉(zhuǎn)瞬換了話題:“上次亦東送的那批銀子可還用得上?!?p> 魏布庭方才笑了起來:“時間剛好,派了大用場;洪城水災(zāi),政府撥的災(zāi)銀還沒到,百姓們叫苦連天,蘭兒的銀子剛好解了難?!?p> 九月蘭沉沉一笑:“哎,那就好,總要做一些好事情,平平自己的心安。積一些陰德。”
魏布庭定定的看了一下九月蘭:“怎么,累了?你知道的,如果你愿意,隨時可以和我回去。”
九月蘭搖了搖頭,回轉(zhuǎn)話鋒:“回去做什么?敲碎了那個老家伙的骨頭喂狗么?那這么多年你不是白等了,還有崔卿卿,想起來就頭疼,罷了罷了,不如就守著這里吧……不說這些,這次來樂城,所為何事?”
魏布庭的眼神鮮有的鮮活一下:“上月有件怪事,有人送了這個給我,你看看。”一面說一面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里面躺著半塊玉佩,玉色圓潤光潔,內(nèi)隱有紅色,那紅色非與玉融為一體,似可流動一般,在燭光下,隱有腥紅。雖只半面,但玉上圖案清晰可見,鳳首龍身,浮雕精致,臨手處,卻又隱有幽香,
九月蘭雙目猛睜了一下,似有驚喜,又似又不信,:“這,這,這可有些像玲瓏佩?”魏布庭點了點頭:“那日,洪艷艷生辰,有人送至府中,還有張字條”,說罷,魏布庭展開信紙:“贈君半玲瓏,且待天門開”,
“這字跡你可熟悉?!本旁绿m搖頭道:“不曾熟悉,來人可還有說什么?”
“放下便走了,那日人多,沒曾留意,若不是外面盒子貼著“”魏布庭親啟”,怕也會錯過?!?p> “那這玲瓏玉佩是真是假?”
魏布庭搖頭道:“難說,見過玉佩真面的只有那個老家伙,知道秘密的也只有他了,給他看,他只是冷笑”,
“你真的信他見過?信他知道玲瓏玉佩的秘密?這許多年過去了,或是他保命的手段也未可知……這個老家伙,哼”,九月蘭恨恨地道,
“你知道的,玲瓏佩是我半生的執(zhí)念,”魏布庭抬頭苦笑了一下:“信他總還有點希望,養(yǎng)一個廢人也費不了多少糧食……”
九月蘭略一沉吟:“近日怪事并不止一件,有個人你要見一下,春桃,去請秦先生?!?p> 片刻后,秦川進(jìn)了前廳。九月蘭笑道:“秦川,這就是上次和你提過的戲癡,魏廳長;魏廳長,這是秦先生,新來樂城,擅京劇,生旦雙絕?!?p> 秦川上前鞠了一禮:“見過魏廳長,蘭姨謬贊了,晚輩只是學(xué)過幾出戲而已”,魏布庭臉上無色,輕點一下頭算是見過,秦川卻覺有一絲涼意襲來。
九月蘭繼續(xù)道:“魏廳長難得來太白山莊,明日在梨香苑設(shè)個家宴,辛苦秦先生準(zhǔn)備一下,哪出戲不拘,全憑先生心情?!鼻卮☉?yīng)下,告辭出來。
秦川走后,九月蘭望向魏布庭:“怎樣?”魏布庭方吐出一口長氣,半晌,吐出四字:“似曾相識”,
九月蘭頷首:“似是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對不對?生旦雙絕,那本是周邦的技藝,便是這神形也有幾分相似?!?p> 九月蘭咽了一口茶,繼續(xù)道:“他來樂城幾個月,街上擺戲臺,聽說有生旦雙絕的技藝,我一是好奇,二是想著你年少時是個戲癡,便請他過來,初時見他也覺驚訝,打聽起師承卻絕口不提,我本以為只是偶然,如今再看看這半個真假難辨的玲瓏玉佩,會不會有些過于巧合?”
九月蘭的聲音漸漸緩了下來:“當(dāng)年也曾聽聞,玲瓏玉佩消失前,曾存放于周家……”
魏布庭沉思一下:“如此說來,最近這幾件事情都和周邦這位故人脫不了干系?安靜了這么久,終于有些波瀾了,當(dāng)年大火中并未找到周邦……若他還在世,那真是太好了……”幾聲干笑,讓人聽不出他的心情。
九月蘭安靜的看著他:“你們曾是知己,那場清剿中,疏影也不知所蹤……疏影,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這么多年真是想念她,只愿他們夫妻二人真的還在……”
魏布庭面色一變,“疏影”這個名字塵封太久,一時間二人竟沉默了,似都憶起往事,還是魏布庭打破了這寧靜:“這玉佩無論真假,總算是個線索,留在你這里吧……這些年我們也算順風(fēng)順?biāo)缃衽率且鹨恍┎懥?,你可害怕??p> “怕什么?本來就一無所有,有些東西,本來也非你我所有,還回去,也好?!?p> “蘭兒如此淡然?那是我貪欲重了,一無所有到步步為營,如今都是我應(yīng)得的,任誰來,也無妨,你只需信我就好。”
二人視線相對,似都想看清對方所想,卻知這許多年也未彼此看清,釋然一笑,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