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榑望著朱棣的背影,輕哼一聲。
“兄長,我的才能也不輸給三哥和四哥,在大本堂上還打敗了他們,為何不讓我去統(tǒng)兵?我還替兄長改進了冶鐵的技術。”
“元人比漢人更野蠻、更殘忍,他們會割下敵人頭顱掛在馬下,當成戰(zhàn)利品,你還年幼,就算父皇讓你去,我不贊成?!?p> 朱元璋十幾年來,對藩王能力的判斷,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更改的。
朱榑在意,是因為和分派兵權有關。
秦朝采取中央集權制,漢朝采取分封制,父皇認為它們都有弊端,干脆來個一朝兩制。
規(guī)定藩王的護衛(wèi),不能超過一萬九千人,但有兩個藩王除外,一個是燕王朱棣,一個是寧王朱權。
他們的統(tǒng)領十幾萬人的軍隊,比一般藩王多十幾倍。
而這些,皆是他們積攢功勞得到的。
朱元璋不會偏愛某個子嗣,在賦予權力這件事上,視各藩王的能力而定,誰都無法改變。
“希望江西進賢快些傳來好消息?!?p> 朱榑轉身回了宮。
………………
“太子殿下,爐子毀了…”
在春和宮中,那奉旨修改爐子的副使神色惶恐,過了半月來稟報消息。
“怎么回事?”朱標心一下子揪起來。
“臣按照齊王說的辦法,在爐子里砌了一層,但那鐵水,在爐子中間凝固了,爐溫不足,下下不來,燒燒不開,只好把爐子砸了?!?p> 副使抬頭看了眼朱標,有些忐忑。
一個爐體看上去都是鹽泥,好像不值什么錢,但這是力役一個月的工期,才能建造出來。
這一算,可就值錢了。
朱標面露凝重之色,“請七弟過來?!?p> 朱榑來到春和宮,看到那副使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他,半月不見,整個人消瘦了許多,兩鬢也長出了白發(fā)。
“做出來了?”
“齊王…”
那副使又將話說了一遍。
“商周時就能煉制青銅,說明煤炭燒出來的爐溫,至少爐溫能達到一千度,竟化不開?”
是因為爐內增加了一層厚厚的鹽泥隔層,導致溫度上不去。
朱榑很快就分析出了原因。
高爐的顯著特征,就是爐體內有很多層隔室,但后世溫度能燒到,所以不會出現(xiàn)凝固的現(xiàn)象。
我該怎么改?
“肯定是煤渣在里面堵住了,風進不去,無法灼燒,鐵水冷卻結成塊,摻雜點火墨試試。”
草木灰相當于瀉藥的效果,能防止凝結。
那副使重重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朱標道:
“太子殿下,臣現(xiàn)在都不敢改了,要是改不好,一改就廢一個爐子,一個月工期前功盡棄,朝廷還催促交付生鐵?!?p> 朱榑眼神堅定:“兄長,你再信我一次吧!”
朱標輕嘆一口氣,心中定奪片刻,再抬頭,便看向那副使。
“回去告訴趙大使,按照我七弟說的做,父皇怪罪下來,孤會為諸位求情,不會牽連你們?!?p> “那臣愿意再試試……”
那副使眼睛亮起,松了一口氣。
此時的奉天殿,朱元璋正在看手中一幅大畫,力役們上下勞作,正是江西進賢的冶鐵圖。
那副使一進宮,這邊就有人稟報朱元璋。
聽說朱榑煉廢爐子,朱元璋瞇著眸子,“齊王怎么說的?”
“齊王讓人接著煉?!?p>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圖紙,不置可否,抬起頭,道:“讓齊王來奉天殿。”
朱元璋是把秋后算賬演繹到極致的人。
朱榑來到奉天殿,進門便看見朱元璋在御案旁踱步,垂著頭,似是正在思索什么。
“父皇找我?”
朱元璋停下來,看向這個兒子,板著臉道:“咱聽說,進賢冶鐵所的副使,入宮了?”
父皇肯定得到消息了。
我還是如實稟報吧。
“煉廢了一個煉鐵爐,父皇要懲罰兒臣嗎?”
“可還記得,咱教你如何做藩王嗎?”
“記得,明、仁、勤,斷,要懲罰藩臣,也要等他把這件事做完,這樣不會因為錯誤判斷,錯過他的功績,也不會因為罪責太輕,而減輕他的懲罰…”
一句話,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絕。
朱元璋就是這么教他們的,這是打算秋后算賬啊。
“父皇就算要罰,我也要把它做出來!”
“我聽說大明和北元即將要交兵,到定然要更換甲胄和兵器?!?p> “天下各處都在開荒,沒有農具百姓如何開荒,父皇要罰便罰吧!”
朱榑大叫著,把禁衛(wèi)和甲士嚇了一跳。
“滾出去!”
朱榑轉過身,很生氣地走出奉天殿。
朱元璋肩膀微微起伏,半天沒有說話,直到朱榑離開奉天殿很久,才回過神來。
“去江西進賢傳咱的旨意,讓他們繼續(xù)改!”
“是!”
朱榑不時派劉九去春和宮,打聽江西進賢的消息,倒是有消息傳回,不過都是讓他認清現(xiàn)實的殘酷消息,三個多月改廢了四個爐子。
大哥,再相信我一次,這種話他是說不出口了。
他有點慌,于是打算出宮去見劉基。
不過,臨行前又想起一個人。
劉家小院,一個花軟玉柔的女子,穿著白衣,蹲在井口邊,細手握著浣衣棍…
朱榑決定以后就叫她小白鵝了。
劉蕓從井里看到一道倒影,那倒影也正在看著她,當她看清楚之后,“大騙子怎么在井里?”
意識到不對,猛地轉身。
“竟敢辱罵本王,九啊,該治什么罪?”
“殿下是陛下的兒子,至少要在臉上刻字,再發(fā)配到云南充軍吧?”劉九笑著說道。
劉蕓退后一步,手護在胸口安全的位置,“我……我沒有罵你。”
母親楊氏已經(jīng)告訴她,齊王殿下是想送你一身羅裳,怕你不接受才說出那樣的話,她本打算跟給朱榑道歉,看見朱榑欺負她的樣子,又不想說了。
“本王上次說,要帶你去見先生,這次是來履行承諾的,不過,你先換上那身衣裳。”
“我不要?!?p> “想不想見先生了?”
劉蕓抿著小嘴唇,眼底漸漸涌出霧水,再出現(xiàn)在朱榑面前時,已經(jīng)換上那一身青色的羅裳,氣質提升幾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