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盡的黃色迷宮
公交車的故障燈閃個不停,付秋下意識想去掏口袋里的煙,卻摸了個空。
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去面試的,特地沒帶煙。
走回公交車上,踏板吱呀響了聲,接著便沒了動靜。
司機身上說不定會有煙,他需要一些尼古丁的刺激讓自己冷靜下來。
“大哥,雖然不知道你還活著沒,但都成這樣了,肯定是抽不了煙了,對不起了?!?p> 只見駕駛位上有兩只手握著方向盤,右腳踩著剎車踏板,左腳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扭曲著。
司機剩下的身體則是完全沒入一面墻中,融為了一體。
很難形容這是一種怎樣的狀態(tài),像是電子游戲中的穿模,卻真實的發(fā)生在了付秋眼前,現(xiàn)實的不能再現(xiàn)實的世界里。
不只是司機,這輛公交車的大半部分都被這奇怪的墻面吞噬了。
如果不是付秋剛好想問問站點,估計他也有一個頭在墻里,現(xiàn)在正和司機嘮嗑呢。
在僅剩的兩條腿褲兜里摸了下,煙沒有,到是翻出了一個打火機。
有煙沒火,付秋還能想想辦法,畢竟男人在沒有火的時候,智商會出現(xiàn)一種指數(shù)式的增長。但是沒煙,那讓愛因斯坦來估計也沒轍。
付秋一邊把玩著打火機,一邊走下了公交車。
放眼望去,入目皆是黃色的墻面和陳舊的地毯,還能聞到地面散發(fā)出的淡淡霉味,那味道就像是他老家梅雨季節(jié)時放了一個月的衣柜。
每隔一段距離天花板上就會有一盞嗡嗡作響的正方形熒光燈,照亮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樣的陳設。
看來不用想著輕松離開這里了,付秋嘆口氣,這樣的好事,老天爺就不能別捎上他嗎。
在原地坐以待斃也不是個辦法,他現(xiàn)在身上除了打火機,就剩下一臺沒信號的手機。
要是在這里等救援,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就會活活餓死,變成一具干尸。
看這里濕潤的地毯,說不定還會渾身發(fā)霉長毛。
付秋心中一陣惡寒,他可不想變成白毛尸躺在這里。
那眼下只能往里走了,希望能找到點吃的或者出口。
踩著黃色的地毯,付秋沿著墻邊慢慢摸索,順便用打火機在上面燙出黑色的X標記,免得迷路。
雖然看上去是由房間連接而成,但是這里空間非常大,而且顏色統(tǒng)一,除了燈,墻壁,地毯,就沒有別的東西出現(xiàn)。
這也導致人在里面非常容易失去方向,付秋已經(jīng)不能完全肯定自己背后是不是來的方向了。
這是一座巨大,單調(diào)的迷宮,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里面走著,除了頭頂上燈的嗡嗡聲,只剩下腳下鞋子和地毯的摩擦聲。
付秋拿出手機,對了一下時間,他已經(jīng)快走了一個小時,但場景仍然沒有絲毫的變化,手機的電量也只剩下了一半。
“這鬼地方真是啥都沒有啊,就算來只蟑螂也行?。≈辽僮屛抑滥苡袞|西活下來?!?p> 一邊嘀咕著,一邊繼續(xù)前進,在繞過一個拐角之后,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一個大大的箭頭被畫在墻上,付秋記得自己沒有留下過這種樣式的標記,靠近之后,他用手在上面抹了一下。
是用油墨畫的,還沒有完全干透,說明還有其他的人在這里,而且和他距離不是很遠,口干舌燥的付秋心中再次燃起了一絲希望,這些人肯定有能活下來的辦法。
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繼續(xù)順著箭頭指示的方向走去,很快他的眼前就又出現(xiàn)了一個箭頭,兩個,三個...
最后的指示在一道門前戛然而止,箭頭指著門內(nèi),但門上卻用紅顏料寫著一個大大的“DANGER!”。
意思是危險,付秋皺起眉頭,跟著箭頭走了半天,結(jié)果告訴他這里不是出口,反而是個死路?
紅色的液體還在順著門往下滴落,一股奇怪的味道鉆進鼻子里,不是地毯散發(fā)出的霉味,而是那種難聞的鐵腥味。
用手摸了一下門上的液體,非常的粘稠,但沒有顏料的光澤。
這不是顏料!付秋心中一驚,這是血液,而且大概率是來自人身上的,一路上他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動物的蹤跡。
盯著這扇讓人汗毛豎起的門,付秋有些猶豫,肯定有人已經(jīng)進去過了,在里面遇到了危險,這才返回留下了門上的警告。
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如果不進去,箭頭已經(jīng)斷了,他只能繼續(xù)在外面晃悠,選擇渴死在發(fā)霉的地毯上。
如果進去的話,可能會遇到一些更加兇險的事情,付秋還沒忘記那個被卡在墻里的公交車司機,但面前的這扇門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拼了,既然有人進去過,還活著出來了,那我也不一定就會那么倒霉?!?p> 付秋選擇再相信一次自己的運氣,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隨時準備好逃跑。
但門后的場景讓他愣在原地,那是絕對不應該出現(xiàn)這里的東西。
如果不是剛剛重復的黃色迷宮太過有沖擊力,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人有些時候會在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中產(chǎn)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心理學上將其稱之為海馬效應,也就是即視感。
但是付秋眼前的場景已經(jīng)不能用簡單地似曾相識來形容了,他踏上地板,身后的門應聲關(guān)上。
一列火車停在房間的一邊,但另他難以置信的是上面的編號,那是付秋永遠不會忘記的一列火車。
十二年前,他拽著奶奶的手,目送著父母登上這列火車,然而卻再也沒能等到他們回來,官方通報火車發(fā)生了側(cè)翻,沉入湖中,甚至連尸首都沒有找到。
如果真的是沉了,那他眼前的是什么?如果官方是為了掩蓋列車消失,那么他的父母肯定也來到了這里,說不定還活著。
雖然是十二年前的老式火車,但車身上看不出什么銹蝕的痕跡,房間里只有車頭和后面的一節(jié),剩下的部分則是在漆黑的隧道中,也不知通向何處。
除了火車,天花板上還有一塊站牌,吊著它的兩根鐵絲斷了一條,在空中歪斜著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站牌表面被紅色的液體糊住,只能依稀辨別出三個字的輪廓,以付秋一米七出頭的身高也夠不著,只能重新把目光移回火車上。
客廂車門半敞著,似乎在等誰上車,付秋緊繃身體,咽下口水,慢慢踩上踏板。
還好火車沒有什么動靜,車廂里亂七八糟的垃圾扔了一地,看得出來幸存的人走的很急,一些行李箱就這么被丟在座位上。
付秋隨手在里面翻了翻,主要都是些衣物,沒找到吃的東西剩下,估計是都被帶走了,畢竟在這種地方,食物才是活下去的根本。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付秋繼續(xù)朝著火車頭前進,但是越往前走,他就越覺得不對勁。
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感覺來自于,這列火車,太新了...
無論是外觀還是里面的東西,按道理來說,十二年的時間,在這種潮濕的環(huán)境下,應該已經(jīng)爛的不像樣子了,但現(xiàn)在卻像是嶄新出廠。
伸手抽出墻上的檢修單,紙張也沒有泛黃變脆,摸上去手感韌性十足。
付秋皺起眉頭,上面所有的名字也全都被涂掉,似乎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關(guān)于這趟列車的任何信息。
那為什么不把車身上的編號也抹去呢?畢竟人名可能重復,但火車的編號是唯一的。
難道說...
付秋背后生出冷汗,他想起了門上的警告。
這像是一個陷阱,一個專門為他準備的陷阱!
反應過來的他下意識的想往后退出車廂,這時一股巨力從背后直接把他踹進了車頭的控制室。
付秋感覺自己的脊椎仿佛都要斷成兩截,整個人只能面朝下趴在地上,腰部的劇痛讓他根本沒辦法抬起上半身,嘴里的血腥味彌漫開,眼前的場景變得越來越模糊。
“砰!”的一聲,身后控制室的門也被用力的關(guān)上,震動的感覺從車底傳來,付秋知道這是火車準備啟動的前兆。
“不行,我必須,必須...”
他眼前一黑,頭重重地砸在地上,徹底暈了過去。
這列沉寂了十二年的幽靈火車,吞吐出白色的煙霧,慢慢地動起來,接著消失在濃郁的黑暗中,沒人知道它要開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