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馮長老2
“你覺得我在玩兒？”
馮長老笑意更濃，望著對面的紫衣少年，似乎想從他的身上看出一點兒什么來，可惜依然看不清楚。
在他眼中，這位紫衣少年給他留下了一點兒不成熟的印象。
這人一旦不成熟，這第一點就是對一切人和事的判斷不僅先入為主，而且還在思想上十分固執(zhí)。
對某人或者某件事情產(chǎn)生偏見，不管看到多少事實，依然也不會扭轉(zhuǎn)自己最初的看法。
對一件事情只要自己先下了結(jié)論，不管有多少證據(jù)擺在面前證明事情不是這個樣子，也會無動于衷。
這第二點則是不懂得讓過去的事情過去。一點點小事都會記恨別人很久。
而且最初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講出來自己心中的不滿，只會暗地里悄悄地給對方使一些并不高明的絆子，找到機會把別人往死里弄。
這三嗎，對什么事情的看法都特別理想化，一點都不現(xiàn)實，而且還總是站在自己的道德高地上對別人指指點點。
別人做不到，就開始各種念叨別人的不行，但是絲毫不會反思自己身上出現(xiàn)的哪怕一點點問題。
毫無疑問，這紫衣少年三點全占了。
但馮長老依然希望有著一個好的結(jié)果，如此實力不俗的家伙，又曾是蜀山門人，能為自己所用難道不是好事一件嗎？
馮天勛自打修仙起，就是一個懂得權(quán)衡利弊之人。
有用的自然會給自己留條后路，并非一定要和別人斗個你死我活不可。
有這種心思的不是傻，就是蠢。
要不然他也不會縱容馮天宇這么多年。任何事情都是有正反兩面的，只要是利于自己的，放下些身段也無可厚非。
“李天星，你的父母也是蜀山門人，理論上講你算是從小在蜀山長大的了，這馮天宇犯了錯，作為執(zhí)法長老的我也懲罰他了，雖然他是我的遠房侄兒，可在這一點上我并沒有包庇他，你可明白？”
馮長老收斂起笑意，非常嚴肅地說道。
紫衣少年撓了撓臉頰，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可以好好地聊聊嗎？”
聽到這話，李天星坐在地上，把腰桿子挺直了，顯得很是鄭重。
馮長老看在眼里，心中已經(jīng)七成把握能夠說服此人。
他盤腿坐在地上，用手指輕輕地旋轉(zhuǎn)了一下。
立馬在二人之間出現(xiàn)了一座蜀山的影像，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類似李天星家鄉(xiāng)那里，某種全息影像的樣子。
“這手段不錯，馮長老不愧是五大長老中最厲害的一個，光是這一手，怕是其他長老拍馬都趕不上?！?p> 李天星十分驚訝地說了一句，當(dāng)然，這句話里到底有幾分真誠，那就不得而知了。
馮長老也不見怪，指著這座蜀山說道。
“蜀山建派立宗上千年，誕生了多少英雄豪杰，更是在幾百年前徹底粉碎了魔界的入侵，讓他們永遠不能踏出魔界。”
馮長老語氣說得極為深度，眼里滿是對身為蜀山之人的自豪，可是他要是知道眼前這人差點兒把魔界全毀了，不知還會不會這么自豪了。
李天星沒有說完，他想看看這老小子還能扯出什么一二三來。
“如此歷史悠久的門派，也是從前人的尸骸堆積起來的，你可以明白?！?p> 李天星搖搖頭，馮長老輕哼一聲，眼中有著果然如此的意思。
畢竟年輕，有些話，果然還是要說透才行。
“一將成名萬骨枯！這就是蜀山真正屹立不倒的原因。無論在向光榮之路上有多么的殘酷，留到最后的人就是真正的英雄，其實在世界上這種事情每時每刻都凡人身上發(fā)生，在我們的身上也不例外。”
“作為一個人而言，每個人都是自己路上的一名戰(zhàn)士，在凡人世界發(fā)生在狹隘之地千軍萬馬的賽跑中，假如你就拔得了頭籌，而其他的都成了陪跑的萬骨枯。每當(dāng)你自怨自艾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責(zé)備自己當(dāng)時該不該贏，每個人活下來已經(jīng)是一個奇跡，活下已非易事，要想活得好，活得有成就感，活得有意義，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每一次成功都伴隨著萬骨枯，世界是增量的游戲，是要做大還是要做強，取決于你自己的想法?！?p> 說著馮長老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可很多時候，這人??！就是執(zhí)拗，分不清！不愿意去承認游戲規(guī)則是這樣的。比如人與人之間是有階層的，有人生來就是伺候，而有的人生來就是享福的，總還是要分個高低的?！薄坝直热缒闶治肇敻粰?quán)力等稀缺資源可永遠遵循規(guī)則定律，有志向的人，你要往上爬畢竟是越爬越費勁，你回頭往下看看，那下面不正是一層層的白骨嗎！?！?p> 紫衣少年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主動地勾了勾眉頭。
“李天星！不管如今是怎么個想法，但是人還是總要有所期待和目標(biāo)的，不能一出生因為我們不是人上人就自暴自棄。在這一點上，你已經(jīng)讓我對你刮目相看。人這一輩子，生命的奇跡和感人之處不正就在于那種奮斗和躍升的快感和超越自我的成就感嗎？萬骨不因你而枯，成名皆因你奮斗！”
“所以..”
馮長老雙指一揮，二人面前的蜀山影像消失不見。
“和我一起創(chuàng)造蜀山的未來，你我不分年齡，不談彼此，我愿意和你共分蜀山，共享勝利的果實。”
李天星沉默了，他陷入了短暫的思考，而后做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問道。
“我一沒資歷，二又如此年輕，三還殺了你的師兄妹，如何能服眾？”
馮長老呵呵一笑，“這好辦！你已經(jīng)殺了四位長老，可蜀山上下沒有一個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由我出面擺平，至于你說的年紀，這也不是問題，修仙之人以實力為尊，你的實力深不可測，這點毫無疑問，資歷更是笑話！由我做掌門，你做副掌門，誰敢亂嚼舌根，我第一個滅了他！”
馮長老越說越興奮，而李天星連連點頭，仿佛已經(jīng)在默認了他的提議。
就差說出同意二字了。
馮長老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紫衣少年也不含糊，與他對視，忽然二人同時大笑起來。
馮長老感覺自己得償所愿，而李天星則是捂著肚子癱倒在地上，笑得極為夸張。
更用右拳不停地敲打地面。
哈哈哈哈！
慢慢地他的笑聲越來越大，馮長老越來越小，到了最后馮長老臉色變?yōu)殍F青，正瞇著眼睛看著眼前大笑的少年。
“哈哈~！咳咳~！抱歉~我緩緩。”
紫衣少年摸了摸笑得發(fā)疼的肚子，再把笑出的淚水給拭去。
笑嘻嘻地說道，“馮長老不愧是長老中最聰明的人，最審時度勢之人，最懂得權(quán)衡利弊之人，你這樣的人在電視劇里往往能活到最后，說真的，我真的有點兒動心了?！?p> 馮長老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可是他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里并沒有灰塵，就算怎么拍，衣服還是那么干凈。
他看著自己的手，自嘲地笑道。
“習(xí)慣了，以為只要是個地方，就一定不干凈?！?p> 李天星也站起身來。
“誰說不是呢?！?p> “但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理由?！?p> 李天星聳聳肩無奈道。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馮長老大笑道。
“你不覺得自己過于理想天真了嗎？”
“天真？也許吧！”
“不經(jīng)歷考驗的單純叫蠢，不經(jīng)歷冷水的熱情叫沖動，不直面慘淡的真相的熱愛叫妄想。這些能讓人獨善其身的美好品質(zhì)，只能在污泥中鍛煉出來，而不是人一開始就能具備得了的?！?p> 聽著紫衣少年的說辭，馮長老雙臂懷胸，安靜地等待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誰知李天星叉開雙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用一種近似說教的口吻說道。
“從個人經(jīng)歷上來說，堅持自己的做法沒錯，但一開始有些想法和做法肯定是和別人接不上軌的，那就要及時調(diào)整，比如我剛到蜀山的時候，心中就一點兒埋怨的心理，可是后來我又想如果繼續(xù)堅持就是頑固不化而不是堅持自我，做不到知行合一，那干什么就是白搭?！?p> “所以，這才是我！”
馮長老微笑著點點頭。
“而且，我雖然年輕比不上你馮長老吃的米鹽多，但我依然認為堅持自己的做法，但同時我也尊重你的所作所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利益訴求。可能從自我角度出發(fā)，他們的所作所為是“錯”的，只能提出建議，而不要強迫別人走，自以為正確的道路。在選擇道路問題上，我一直秉持誰負責(zé)誰拍板，誰負責(zé)?！?p> “而且人活著總不能瞻前顧后，要給自己犯錯的機會。當(dāng)被現(xiàn)實打臉的時候，不要沉浸在“都是別人的錯”，“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的情緒里。自卑是病得治，特別是當(dāng)失敗發(fā)生后，就覺得自己智商不夠、情商不夠，進而否定自我，弄得自己好像從此就一事無成了?！?p> “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就只能藥不能停了?！?p> 說完，紫衣少年還豎起中指比了比，馮長老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心中還是升起了少許不舒服的感覺。
“我今天聽你所說的話，我反而覺得要理解自己討厭的人，才能避免成為自己討厭的人。我們都很討厭豬隊友、比如你的師兄妹，還有你那遠房侄兒馮天宇。但這都是表象，豬隊友可能是因為術(shù)業(yè)不專攻，到了一個錯誤的崗位，也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私心。但實際上，只有認識到了這些原因，自己才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否則有了因，必有果。這就是“菩薩畏因不畏果，凡人畏果不畏因”的一個道理?！?p> 馮長老摸了摸胡子，“你年紀不大，倒是看得很透徹嘛?！?p> “可不是嗎！被你侄兒打下山崖掉去一個地方，在那里沒少被教育?！?p> “看來你還是有恨啊！”
李天星連忙擺手否認。
“不不不！我可沒那么小氣，我怎么會對一個死人還有恨呢?！?p> 突然，一股強大的靈氣從馮長老身上爆發(fā)出來。
李天星瞇了瞇眼，果然，這馮長老是所有長老中最強的一個，這股氣勢確實厲害。
“馮長老，你剛才說到很！你可知我所理解的恨嗎？”
馮長老先愣了一下，而后搖了搖頭。
“像恨這種情感有很多種，往往只有一種最為無解，那就是恨自己?！?p> 馮長老眼神開始變得冰冷起來。
可紫衣少年依然不肯住口，繼續(xù)說道。
“有時候我覺得我很聰明，居然能一眼看穿一些不是那么高明的謊言，那些偽裝，那些在糖衣包裹在內(nèi)的炮彈。我不想說破，靜靜地看著他們拙劣的表演。呵呵，那種感覺自己好像主宰了一切，可其實還是陷進了自己挖的墳?zāi)估铮?dāng)然還差一點兒，所以也恨我自己?！?p> “有時候我很愚蠢，我寧愿相信那些謊言偽裝，我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許都是為了我好，也許只是有什么我沒有看出的隱情，也許只是我自己在遐想，我確實可以義無反顧去做一些你們意料之外的事情，人過于單純了其實并太好，有時候活得夠久，這腦子就一定的秀逗了，所以我恨我自己沒有早一些喊停。”
“所以馮長老，你到底是哪一種呢？你在悔恨什么？”
馮長老臉色從鐵青一下變?yōu)闈q紅，似乎心中那點兒心事被別人看破一樣。
只見他身形一閃，來到李天星頭頂，一劍刺了下去。
李天星不慌不忙，右臂的紫色臂甲已經(jīng)久候多時了。
直接向上一伸，兩根手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涯前褎o夾住了。
“如此心急啊~！馮長老你和你們的師兄妹都是些說不過，就動手的家伙，怪不得你們是一個陣營的?！?p> “多說無益！既然你放棄了我對你拋向的橄欖枝，那你我之間就沒有談下去的意義了！”
說著，馮長老左手搭在持劍的右手上，一股強大的靈力注入劍身，誓要刺穿這紫衣少年的頭顱。
“哼~！垃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