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十里紅妝

　　很快，鞏家下了聘書，過了大禮，定下來迎親的日子：農(nóng)歷八月十六。

　　現(xiàn)在，距離我大婚的日子，還有一個月。在這個待嫁的三十天中，是我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光。

　　我每天都憧憬著和鞏少爺相聚的時刻，編織著我們一起生活的美好畫面。

　　我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多，我感到整個吳家大院都被我的喜悅所感染，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就連梅子也格外的高興，對我殷勤服侍。東波點出了她的心思，梅子要和我去鞏家，做我的陪房丫鬟，想我娘的陪房丫鬟一樣最后成了妾，晉升姨太太。

　　哦，不。她怕是要空歡喜一場了。我娘給我安排的陪房丫鬟是秀珍。騎馬風(fēng)波，讓我娘看明白了誰才是我的貼心丫鬟。她的60棍子沒白挨，換來了忠誠的好名聲。此外一起去鞏家的，還有一位品德好，干活麻利的陳嫂一家三口。

　　我三嫂子拿來了一堆化妝品，教我化妝，撲粉描眉、印口紅。我自己學(xué)著畫完之后對著鏡子瞧，大白臉紅嘴唇，眉毛像木炭。

　　我倆擁抱在一起笑作一團(tuán)。

　　我二嫂子也來了，她拉著我的手，附著我的耳朵說了一些悄悄話。我羞得臉紅紅的，把她推了出去。

　　我大嫂端莊美麗。她負(fù)責(zé)我的規(guī)矩禮數(shù)的教導(dǎo)。我不敢胡鬧，安靜地聽她講授。

　　“妹妹嫁到鞏家，以后就是鞏家人了。說話做事要站在鞏家的立場，維護(hù)鞏家的名譽(yù)和利益。不可藏有私心，總想著娘家。”

　　她的話像一包沙袋，扔進(jìn)我的心里，墜得我不由自主地深沉端莊起來。

　　“伺候公婆，傳宗接代，相夫教子是你的義務(wù)。不可自做主張，凡事征求公婆丈夫的意見?！蔽覞u漸收起了笑容。

　　大嫂停頓了一下。我以為說完了，剛要松口氣。她又接著說了：

　　“鞏家只有一個兒子，你以后是要當(dāng)家的。外地媳婦管不管家咱不知道，但是東北媳婦是要管家的。不要以為我們有下人，就當(dāng)甩手掌柜，讓下人們?nèi)珯?quán)操辦。那一個家族的命運就很有可能偏離航向。這是非常危險的。”

　　我聽了半天，她說了很多，但里面沒有一句是關(guān)于愛情的事。嫁人這件事，原來和愛情是無關(guān)的。

　　我漸漸明白了，媳婦，這個稱呼，擔(dān)負(fù)著一個家族血脈的傳承，影響著家族命運的興衰。

　　如果沒有這樣的心里準(zhǔn)備，只單純想著愛情，那就沒有辦法承受婚姻給你帶來的巨大壓力，和沉重責(zé)任。你將苦不堪言，怨氣滿胸。你也將在愛情逝去時失去一切，不得不再去追尋另一段愛情，而離開這個家庭。然后，再次失去，離開……

　　我嘆了口氣，我才15歲，就要承擔(dān)這么多。

　　大嫂看見我沉默了，又寬慰我：“船到自然直，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別害怕。有吳家做你后盾呢！”

　　我又恢復(fù)了笑容向她保證：“我可以的。”

　　大嫂教導(dǎo)完了，便向我展示她給我置辦的嫁衣，是一件美輪美奐的鳳冠霞帔，金花八寶鳳冠，云霞五彩帔肩，紅彤彤，金燦燦，流光溢彩，這是我見過的最美的華服了。

　　為了穿上這身衣服，需要用一生的自由來換娶。我摸著上面刺繡的金線和珍珠。心里想，我要穿上它，才能配上自帶光芒的鞏少爺。

　　她親手為我縫制的女裝女鞋，一年四季都有。她一定是縫了很久很久。這就是大嫂的擔(dān)當(dāng)吧。

　　我那幾個哥哥，倒是沒說什么。只是經(jīng)常和我說說話，摸摸我的頭，我能感受到他們的不舍。

　　但最不舍的是我娘，她嘴里念叨著：“我的大閨女，我的大閨女?！?p>　　她將姥姥傳給她的一些金銀翠玉給了我，模樣古典，件件精美。

　　我娘為我縫制了六床被褥，有緞子面，也有棉布面的，紅的，粉的，龍鳳呈祥的，十分喜慶。我娘說，被子有著子子輩輩的美好寓意，被子越厚越幸福。

　　而我爹送給我的禮物，不同尋常，不是紅妝，而是一把左輪手槍。

　　“外面不太平，帶著防身用吧。別讓任何人知道?！?p>　　他將槍擱在桌子上。這件禮物比我看到鳳冠霞帔還令我激動。

　　我撫摸著黑亮的槍身。

　　“真是太帥氣了。謝謝爹！”

　　“如果有外國人、壞人傷害你和家人，侵犯你的財產(chǎn)。你可以使用它！”

　　“要打死壞人嗎？”

　　“這得看他的行為對你傷害的嚴(yán)重性。不嚴(yán)重的話，你只要對壞人掏出槍，即使不扣動扳機(jī)，依然會產(chǎn)生很大的震懾力。萬不得已不要弄出人命?！?p>　　說著，他又給了我五顆子彈。

　　我的嫁妝很豐厚，是鞏家彩禮的兩倍之多。除了一些金銀細(xì)軟要大婚當(dāng)天隨身帶過去，在大婚的前一天，一些生活用品、家具由家里的下人們一箱箱一罐罐抬到了鞏家。共計是四十八抬。

　　從吳家大院沿著門口的秀水街一直到鞏家大院，龐大的隊伍排滿了長街，場面震撼，據(jù)出去觀看的秀珍回來告訴我，有很多的村民圍觀。

　　這些嫁妝是娘家給女兒的底氣。那個年代，女人在婆家的地位是用錢財堆出來的。再加上自己的德行和智慧，可以穩(wěn)穩(wěn)地在婆家生存下去，開支散葉，子子孫孫繁衍。

　　婆家，就是你的王國，你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