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我殺回京城

　　青海西寧，漠漠樓臺，滿城風(fēng)雪。

　　書房中的碳火給的很足，熏爐中的香線裊裊而出，明明與京中做了一樣的布置，熏著同樣的香，卻沒有任何家的感覺。

　　胤禵鋪開信紙，提筆打算寫封信給她。

　　已經(jīng)許久沒收到舒宜的來信了，不知是京城的消息封鎖的太嚴(yán)重，還是舒宜那邊出了什么事情，他心中隱隱有些擔(dān)憂。

　　興泰捧著一卷詔書匆匆推門而入：“王爺，京中送來的八百里急詔！”

　　胤禵起身接過詔書，鋪展開來。這是封皇上的親筆詔書，大意是說不忍骨肉親情分隔千里，特召忠親王回京共度元日。

　　他自然不信這些說辭，如今已是臘月二十，打西寧回京，日夜兼程都趕不上正旦，可一時又想不明白其中緣由。

　　“整兵兩千，隨我回京！”

　　興泰猛地抬眼，震驚道：“回京？皇上召王爺回京嗎？”

　　胤禵笑問：“怎么，你不想回去嗎？”

　　興泰交握著手，興奮溢于言表：“想，做夢都想。只是…只帶兩千兵馬，奴才怕京中有人對王爺不利，要不要多帶些？”

　　胤禵沉思片刻，道：“通知李衛(wèi)，攜暗衛(wèi)隨行！”

　　“是，奴才這就去！”

　　自西向東一路上，霜雪千里，寒風(fēng)赫赫，礙于胤禵身體的緣故，行軍速度并不敢太快。正月初一方行至山西境內(nèi)。

　　胤禵派回京中的探子終于帶來了消息：十四福晉病重。

　　胤禵聞之心中大震，不顧身體執(zhí)意日夜兼程，以至人馬疲憊，兩日就趕到了涿州。深夜駐歇之時，胤禵敏銳地聽到了利箭傳林之聲，營防外側(cè)的士兵應(yīng)聲倒地。

　　“整兵，有埋伏！”

　　聽見胤禵的聲音，興泰忙扔掉手中干糧，高呼：“有埋伏，保護(hù)王爺！”

　　隨行侍衛(wèi)聞聲列陣，可敵在暗處，幾番箭雨過后，隨行士兵折損大半。

　　興泰持劍將胤禵護(hù)在身后：“王爺，一會兒我們掩護(hù)您殺出去！”

　　密林之中，廝殺屠戮，交戈之聲不絕于耳。

　　天欲破曉之時，李衛(wèi)攜暗衛(wèi)趕到，里應(yīng)外合，終于擒殺了所有的賊人。

　　興泰捂著胸口的箭傷倚靠在樹干上，忍痛對胤禵說：“姐姐出征前，讓我好護(hù)好王爺……”

　　“陸止！”胤禵緊握著興泰沾滿鮮血的手：“興泰，明泰、舒宜、羅察大人他們還在等著你威風(fēng)凜凜的凱旋呢，你給我堅持住！”

　　陸止跪在胤禵面前，低聲道：“回王爺，箭上都淬了劇毒…見血即…無力回天。”

　　“告訴姐姐，興泰答應(yīng)她的事做到了……”他顫栗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支玉鐲遞給胤禵：“王爺，幫我把這個交給楊鸞，就說興泰此生負(fù)了她，讓她不必記掛，找個好人家嫁了，來世…我一定娶她……”

　　胤禵緊攥著拳頭，眼看著興泰望著京城的方向漸漸沒了氣息。他原以為這一世他能為舒宜護(hù)住這個弟弟…悲戚席卷而來，胤禵的周身布著徹骨的寒意和殺意。

　　這些隨他西征的戰(zhàn)士，沒有死在千里之外的疆場，反而死在了距京城百里之外的涿州…

　　胤禵知道，此時容不得他怒也容不得他悲，京中愛人氣息奄奄，暗處賊人虎視眈眈，他必須要振作精神，殺回京城。

　　胤禵抬手幫興泰闔上了眼睛，起身道：“整兵，隨我殺回京城！”

　　正月初六，天降大雪。忠親王胤禎凱旋還朝，皇上攜諸親王貝勒、文武百官于西郊相迎。

　　胤禵未卸盔甲，立于馬上緩行至儀仗前，他的甲胄已被血染透，身后是幾百傷兵殘將抬棺而來，隊伍的末尾還押送著數(shù)名帶枷鎖的犯人。

　　殷紅的血漬，滿地的清白，入目皆驚。寒氣拌著血腥氣，直沖在場眾人天靈蓋。

　　胤禵下馬，跪地行禮，除了皇上外，諸王百官也紛紛下跪。

　　皇上震驚于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為什么胤禵要以這樣一副面孔回來，帶著疑問緩步上前，問道：“胤禎，這…怎么成這副樣子？”

　　胤禵拱手，字字鏗鏘地答道：“兒臣于涿州遇襲，得下屬拼命相護(hù)才得已還京，不敢令忠骨曝尸荒野，遂抬棺還朝，望皇阿瑪見諒！”

　　“胤禎，快起來。”皇上聽了這話，轉(zhuǎn)頭看向了身后的誠親王胤祉和雍親王胤禛。

　　而后他強(qiáng)忍著怒意，緩緩走到胤禵身前，抬手將他扶了起來：“皇阿瑪，對不住你?！?p>　　胤禵復(fù)跪于地：“皇阿瑪折煞兒臣！兒臣求皇阿瑪為這些忠骨查明真相，大丈夫為國而戰(zhàn)，未埋骨于沙場，卻為護(hù)兒臣被人暗殺于京城百里之外，兒臣…心中有愧！”

　　皇上趕緊上前拉住胤禵，沉默半晌方道：“刺殺遇襲之事，朕定會查個一清二楚，為你，也為這些死去的將士討個公道！”

　　“兒臣謝過皇阿瑪！”

　　皇上拍了拍胤禵的肩膀：“朕知道你心里有更急的事，來日再為你擺宴接風(fēng)?！?p>　　胤禵復(fù)跪于地，拜了一拜：“謝皇阿瑪體諒！”

　　 忠親王府。

　　舒宜夢見那吊睛白額的老虎猛地向她沖過來，可手里的金刀怎么也拔不出來；夢見李盛云的鞭子如雨般落在她身上，她聽見胤禵在喊她的名字，卻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來回應(yīng)。

　　她夢見胤禵為了救他自傷的場景，他身后有敵軍奔襲而來，看著萬箭齊發(fā)劃破長空刺入他的身體，滿目鮮血，心痛如絞…

　　“不要！”她尖叫出聲，手不自覺地攥緊，卻緊握住了一雙溫?zé)岬氖帧钦菩牡睦O和溫度是如此熟悉。

　　“舒宜，我在，我回來了?！必范_輕聲安慰道。

　　舒宜感覺到有人為她抹去眼角的淚水，緊緊抓住了那只手，急促地喘息著，努力睜開眼。

　　昏暗的燭火中，那張她日思夜想的人，如夢一般出現(xiàn)在舒宜眼前。

　　他的的臉滄桑了許多，甲胄上還沾著血，滲著刺骨寒意。

　　“胤禵……”舒宜撐著身子猛地?fù)涞剿麘牙?，淚如雨落：“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胤禵緊緊擁著她，安慰道：“別怕，我回來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