斃鷹事件
舒宜的阿瑪為禮部侍郎,自然首當(dāng)其沖地受了責(zé)罰,他上了年紀(jì)哪里經(jīng)得起這般,年初又親眼見著許多同僚因牽扯立嗣之事下獄革職,生怕皇上疑心自己是八爺一黨,憂心驚懼,一病不起。
“阿瑪,怎么上了年紀(jì)這樣膽小了?”
許是這幾日病了,他須發(fā)斑白的厲害,看起來蒼老更多,完顏羅察悶咳兩聲:“什么時候輪到你個小丫頭片子來教育阿瑪了?!?p> 舒宜端茶給他:“您一直未涉黨政,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p> “有你與十四爺這層干系在,皇上若怪罪下來,涉不涉黨政又如何能說得明白。阿瑪就你這一個女兒,這幾年開始后悔,將你嫁過去了,你哥哥我倒是不擔(dān)心,只是如今興泰也隨著十四爺在陣前,君心難測,朝局不穩(wěn),阿瑪這心里總是難安。”完顏羅察倚靠在床沿,嘆氣道。
舒宜抬起頭,輕聲道:“人們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您不要憂慮我們的事?!?p> 明泰在一旁分析道:“此時剛挨了責(zé)罰,你更得謹(jǐn)言慎行,若您一直告病在家,怕是會令圣心不悅?!?p> “你說的對,我明日就去上朝了。余下的事,等到十四爺班師,再行計(jì)議吧?!?p> 舒宜看著年邁的阿瑪,有些于心不忍,想勸他告老還鄉(xiāng)。可為人臣,總是有很多顧慮,終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將話咽了下去。
時間一晃就到了六月,舒宜終于收到胤禵的來信,內(nèi)書:仲秋之時,班師在即。引日成歲,切切在心。
舒宜沒想到他竟然能這么快回來,心中安定不少。她提筆摹寫了一句:愿為西南風(fēng),長逝入君懷。
寫完以后思慮片刻,又覺得自己太過矯情,寓意不好,索性將信紙揉陳一團(tuán)扔到一旁,重新寫了六個字:念切切,盼君歸。
天氣漸熱,皇上即將啟程去熱河避暑,特允了舒宜母子同去,原來胤禵班師后攜蒙古王公與皇上在熱河駐蹕會晤。
六月無暑,九夏生風(fēng),這是避暑山莊建成后皇上的題詞。
舒宜與弘明弘暟住在比較偏僻的靜好堂,此間竹凈苔清,鳥語泉聲,她日日與孩子們讀書釣魚,偶爾做些餐食糕點(diǎn),倒也難得自在。
因?yàn)榻衲暌獮檎饔懘筌娊语L(fēng)洗塵,禮部官員也隨行在行宮臨時辦理公務(wù),其中就包括舒宜的阿瑪完顏羅察。
一日舒宜正在與孩子們于塘中釣魚,汀蘭來報說老大人來了。
舒宜一進(jìn)正殿就覺著她阿瑪神色不對,像是經(jīng)歷了什么大事。
舒宜給他斟茶:“阿瑪怎么了,面色這樣難看?”
完顏羅察端茶的手還在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緩緩開口道:“今日,皇上收到八貝勒差人從京中進(jìn)獻(xiàn)的兩只海東青,打開一看,那兩只雄鷹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皇上大怒,直言這是八貝勒詛咒其早死。”
舒宜聽到海東青三個字的時候就知道這是著名的“斃鷹事件”,此事之后八爺就要永久的被排除在奪嫡人選之外了。
她嘆了一口氣道:“此事與阿瑪既無干系,咱們還是不要牽扯為好?!?p> “若是未知全貌,我大可撇清關(guān)系,安生度日??晌摇ぁぁぁ蓖觐伭_察扶額,似有難言之隱。
“阿瑪,難道還有什么事是不能同女兒說的嗎?”
完顏羅察擰眉,猶豫道:“天子之私,你可敢聽?”
舒宜著急知道所發(fā)何事,催促道:“阿瑪快講。”
羅察道:“我今日往延薰山館送呈送十四爺凱旋后效勞之禮的一干流程,無意愧見太監(jiān)總管趙昌給那兩只精神尚好的海東青喂了吃食?!?p> 舒宜心中大震,趙昌之行受意與誰,不言自明。他可是雍正登基后即刻處死的對象,遂絕不可能是四爺一黨。
那趙昌此舉極有可能就是受意于康熙爺。
她一直很想知道此事的始末,曾懷疑過四爺,卻全無憑據(jù),如今竟然能通過羅察之口得知此事是趙昌所為。
“阿瑪,此事可有旁人瞧見?!?p> “我與皇上定完各項(xiàng)事宜,出正殿的時候,趙昌與我說了一句‘大人所見即是帝心,您須得緘口不言,方能保命’?!?p> 這可是赤裸裸的威脅啊,舒宜扶額,也跟著一起緊張起來,思慮一番心中更道不好:“阿瑪怎么能即刻來找我,這一步大錯啊?!?p> 完顏羅察拍著膝蓋:“阿瑪也是一時急糊涂了,剛剛才想明白,我來見你實(shí)為下策,怕是要牽連你們了?!?p> “阿瑪您先坐著,別著急,我來想辦法?!笔嬉粟s緊去臥房,拿出了胤禵留下的那封信,打開一看,里面是完顏家盛京舊邸的地契。
她回到正殿,將地契交給羅察,勸言到:“阿瑪,告休吧!”
送走羅察后,舒宜心中蕩動不安,這是她每次窺見歷史真相后都會有的反應(yīng)。
第一世,他眼見著四爺胤禛步步為營,謀奪皇位后殘害手足···
再一世,她細(xì)細(xì)品味九子奪嫡的結(jié)局,覺得是康熙皇帝種下的因果···
而后她越來越看不明白,殘酷的真相之下,每個人的面目都扭曲而真實(shí),真實(shí)的可怕。
而后又想聯(lián)想到雍正命人整理的胤禵大罪十四款,第一世回去后,她是顫抖著手翻完的,每一條后面都寫了四個大字“眾所共知”。
而作為親歷者,舒宜只在字里行間見到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閉上眼睛不愿意再想。
她也不想歷史重演,她要等著胤禵班師歸來,與他一起撕開這該死的歷史。
初八日傍晚,號角聲起,戰(zhàn)鼓如雷。
舒宜站在人群之中,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她的大將軍王凱旋而來,腦中浮現(xiàn)那句“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她心中歡喜,很想沖上去抱住他,可這是在古代,處處都是禮儀規(guī)矩。
皇上下旨,越級封胤禵為貝勒,還為其改了玉牒上的名字,將“禵”字改為“禎”。
效勞之禮繁瑣,連著晚上的慶功宴,王公百官將士都在,女眷不能參加,舒宜一時半會兒竟沒有與胤禵說上話。
她有些郁悶,獨(dú)自坐在亭子里喝悶酒,時不時往湖心扔幾顆石子,嘴里嘟囔著混蛋、負(fù)心漢之類的~罵累了,就伏在桌上想他,想晚上見了他要說些什么話,想他在漠北都經(jīng)歷了什么,有沒有受傷·····
晚來風(fēng)涼,吹的蓮葉做響,偶有蟲鳴之音。
忽聞一陣腳步聲,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下意識地起身回頭望去,卻撞進(jìn)了一個氣息熟悉的胸膛,不禁鼻子一酸。
“你怎么才來看我?”
“我也恨不得立即來見你?!?
一顆豆子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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