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秦辰去萬壽橋向魯大公問了好,魯大公心情極佳,因為自己的兒子和牙山堡大公國唯一參賽門派的唯一選手都進(jìn)入了決賽,臉上十分有光。
不過這樣的社交場合,魯大公熟人很多,只是簡單跟秦辰說了兩句話,就拉著魯達(dá)西去見各家王侯貴族了。
魯達(dá)西走之前向秦辰露出了‘救救我’的表情,秦辰無奈地笑了笑。
這一會,閣主和師傅也都去見熟人了,只留下秦辰和芊兒兩人。
秦辰心里覺得也好,這樣還清靜自由一些,于是和芊兒在這偌大的前院里隨意地散著步。
走到金魚池旁,秦辰無意間留意到,池邊石桌旁坐著兩位素色長袍的年輕人,儒雅獨立,氣質(zhì)飄渺,和這熱鬧的場合比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原本秦辰只是多看了一眼,卻不想,發(fā)現(xiàn)其中一人自己竟然認(rèn)識。
兩個多月前在炎州城,秦辰遇到一位撫琴男子,當(dāng)時秦辰試圖去探查對方實力,卻不想自己中了幻術(shù),探查到的是煉石境初期的虛假境界。
后來這位撫琴男子輕松打敗霸日谷的晁天虎,奪得慧光,導(dǎo)致晁天虎半路加入秦辰的賽場,給秦辰造成了不小的麻煩。秦辰一直以來都對這個撫琴男子耿耿于懷,因為這個人應(yīng)該是三輪比賽里他見過的最強(qiáng)之人。
此時,撫琴男子并未撫琴,就坐在不遠(yuǎn)處。
更令秦辰驚訝的是,撫琴男子和另一位氣質(zhì)極佳的年輕男子在下棋!
被吸引了注意的秦辰,一直站在金魚池旁盯著下棋的二位,一不小心就盯得有點久,導(dǎo)致?lián)崆倌凶佑兴l(fā)覺,他抬頭看向秦辰。二人目光相遇,撫琴男子一愣,然后出乎秦辰的意料,竟對秦辰抱以友善的微笑。
秦辰也一愣,撫琴男子見狀,先開口道:“這位道友,別來無恙?”
秦辰這才反應(yīng)過來,走上前幾步,作揖道:
“感謝道友掛念,沒想到在這里相遇,在下牙山堡大公國六星閣秦辰?!?p> 那石桌旁的兩位也站了起來,其中撫琴男子作揖回禮:
“琴宗賀音。”
琴宗二字讓秦辰腦袋嗡了一聲,琴宗?和棋宗是什么關(guān)系?秦辰在六星閣偶遇棋老后,閣主月嬋跟秦辰說過世間類似棋宗的門派有好幾家,但是具體名字她也不甚清楚。
于是秦辰開口問道:“說來慚愧,秦某初來乍到,對這天下門派知之甚少,不過秦某聽說過有個宗門叫‘棋宗’...”
賀音聽聞笑意更濃,看了看身邊之人:
“看來你們棋宗名氣是要大過我們琴宗呀!”
什么?!
秦辰驚訝得像是腦門上炸了個響雷。而賀音繼續(xù)說道:
“這位就是秦少俠口中的棋宗之人?!?p> 旁邊這位青灰色素袍男子也向秦辰作揖道:
“棋宗卓黎?!?p> 秦辰震驚歸震驚,但還不至于失了分寸,回禮道:“六星閣秦辰,久仰。”
卓黎輕輕點頭,保持了基本的禮儀,不過似乎也沒有過多興趣認(rèn)識秦辰,畢竟秦辰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門派之人,且單看境界也只是煉石境中期。
而秦辰卻在心里迅速思考了很多事情,他本想提棋圣,但是又覺得不妥,畢竟第一次見面,于是秦辰說道:
“二位好風(fēng)雅,不知秦某是否叨擾了二位的...對弈?”
和棋宗卓黎不同,琴宗賀音對秦辰印象有三分深刻,賀音笑道:“對弈算不上,卓兄畢竟是棋宗出身,賀某只是在陪卓兄解局?!?p> “解局?珍瓏棋局嗎?”
“秦少俠也精通棋局?”琴宗賀音有些意外。
“不敢,知道點皮毛,你們繼續(xù),不介意的話,我隨便看看。”秦辰謙虛地表示。
不過顯然棋宗卓黎此時還是有點將信將疑,沒太把秦辰當(dāng)回事。于是卓黎和賀音回歸了棋盤,而秦辰也饒有興致地站在一旁,默默觀看。
此次的珍瓏秦辰也是第一次見,不過之前有棋老手把手教學(xué),又在雙指遺跡里上演生死對弈,秦辰對于解析珍瓏也算是有一點入門。
很快秦辰就發(fā)現(xiàn)了癥結(jié)所在,不過具體解法不知。棋盤上的卓黎遷思回慮,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像極了第一次解珍瓏的秦辰。而賀音雖然棋藝普通,但畢竟執(zhí)優(yōu)勢方的子,應(yīng)對起來十分從容。
秦辰開始時扶著下巴,皺眉思索,后來越想越明了,眉頭也越來越舒展,到最后,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這一幕被琴宗賀音捕捉到,他問道:
“秦少俠,這是看出解法了?”
而在棋盤上寸步難行,有如困獸之斗的卓黎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向秦辰。秦辰擺擺手
?。骸坝^棋不語,你們繼續(xù)。”
卓黎本就有些煩悶,見秦辰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莫名添了三分不悅,于是嗆聲道:
“這珍瓏棋局是本宗著名‘仙機(jī)演武圖’中的經(jīng)典棋局,宗門里有些長老都解不開。秦少俠若是真有解法,而非故弄玄虛,便沒必要藏著掖著,卓某愿意拭目以待、洗耳恭聽。”
“不知卓兄是否垂釣過?”秦辰見卓黎有些不服,便開口詢問。
“垂釣?秦少俠你在說什么?卓某在問你棋局之事。”
“卓兄,莫急,秦某就是在說棋局之事。卓兄垂釣過嗎?”
“不多?!?p> “卓兄既然垂釣過,那一定知道,魚兒在咬住釣鉤后,通常會因為刺痛而掙扎,可是越掙扎,往往魚鉤就陷得越深,難以掙脫。就算有些力氣較大的魚兒掙斷釣繩而逃脫,可嘴里的魚鉤也很難掉落,所以垂釣之人有時會釣到兩個魚鉤的魚兒。而我們在棋盤之上,不可避免會犯錯誤,下出一些緩手、隨手、俗手甚至惡手。當(dāng)局勢越來越不利時,我們?nèi)菀准庇谛扪a,就像是咬中了魚鉤,不斷負(fù)痛掙扎,卻越陷越深,結(jié)果又會出現(xiàn)同樣的過失,就像是心里還殘留著魚鉤,揮之不去?!?p> 秦辰用了個例子做引子,一下就抓住了面前二位的心思,于是秦辰指著棋盤繼續(xù)說道:
“這一番珍瓏棋譜,在下看來,就是營造出一番魚兒上鉤,掙脫不得的局面。當(dāng)局者一介入,便發(fā)現(xiàn)己方在中腹、四角中的兩角以及四邊中的兩邊情況都很危急。你看,這小目位置,正常棋理都會在此‘反夾’。還有入九四這里,我相信原意是為了破壞對方大形勢,所以才在此著子,可是這里糾結(jié)下去,便是孤棋。當(dāng)然通過‘治孤法’可以扭轉(zhuǎn)戰(zhàn)局,但治孤戰(zhàn)規(guī)律最少,最難,沒有容錯率。再者,天元附近的大龍也需要分心去保護(hù),失了這條大龍,感覺局勢有如潰堤?!?p> “所以,這盤棋,處處都需要去補救,可是處處都補救不上,顧此失彼,步步被動,令人絕望。”
說到這里,卓黎算是相信秦辰是懂棋之人,不過對于是否能解困仍然懷疑:“秦少俠,你繼續(xù)說。”
“依在下之見,中腹大龍直接放棄,孤棋也要不得,丟卒保車,丟車保帥,尺蠖之屈,臥薪嘗膽。”秦辰字字鏗鏘有力。
“哈哈哈?!弊坷枞滩蛔∮L(fēng)大笑三聲:“秦少俠,說了這么多,你是在勸我趁早認(rèn)輸啊。枉我認(rèn)真聽你分析,這棋局有棋理,不是胡亂出招就能以奇制勝的。不過秦少俠畢竟不是我棋宗出身,能看得懂棋局上的局勢,已經(jīng)十分難得,不算是口出誑語之人,卓某不會責(zé)怪秦少俠。”
秦辰面帶笑意,對卓黎說的話也不意外:“卓兄如果不嫌棄,可否讓秦某試一試?”
卓黎見秦辰不死心,于是站起,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請?!?p> 琴宗賀音見有好戲,遂將自己位子讓給了卓黎,作起了看客。在賀音看來,卓黎必然是上頭了,而秦辰那副淡定模樣不像是故作深沉,到底有沒有兩把刷子,賀音萌生了幾分期待。
入座的二人,突然間氣勢大漲,神情嚴(yán)肅,雖是棋局,但如比武。氣氛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引來周圍一些人的注意。
秦辰執(zhí)白棋,在此番珍瓏上為先行。不出所料,既沒去救孤棋,也未去護(hù)大龍,而是在其他地方落了一子,像是緩手。
卓黎自然不會放棄秦辰露出的‘馬腳’,步步緊逼,很快,秦辰就兵敗如山倒,丟失了大片地。不過在最最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上,秦辰緊緊咬住,沒有讓對方將巨大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徹底的勝勢,保留了理論上翻盤的一線機(jī)會。
之后,秦辰穩(wěn)扎穩(wěn)打,每一步都不用長考,落子很快,而且十分篤定。卓黎卻總是差一口氣扼死白子,時間拖得久了,優(yōu)勢居然在被緩慢蠶食。
這下,不僅讓琴宗賀音看得津津有味,還吸引了很多人來圍觀。
由于圍的人多了,原本在附近的芊兒被擠出了人群,不過芊兒也不懂對弈,她覺得無趣,就一個人走到稍遠(yuǎn)處的金魚池邊。
池子里有很多歡騰的金魚,芊兒正好身上帶著一些皇城里的特產(chǎn)酥餅,于是就將酥餅揉碎,拋撒進(jìn)金魚池,那些魚兒立刻聚集過來,翻騰著跳躍著搶食吃。芊兒覺得有趣,一邊喂食一邊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
當(dāng)然,此時沉浸在棋局里秦辰自然沒有注意到芊兒的行蹤。
一著妙手,間隔一著本手,然后又是一著妙手,秦辰打出一招‘蜻蜓二點水’,瞬間扭轉(zhuǎn)了局勢。
這一幕,引得觀棋人群拍手稱贊,不過立刻又有人示意大家安靜,尊重對弈的棋手。卓黎此時也顧不得自己仙氣飄飄的氣質(zhì),不斷用衣袖去拭額上的汗珠,自己好歹也是棋宗弟子,代表棋宗參加逐光大會決賽,且在棋局中是優(yōu)勢方,結(jié)果被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門外漢’逼得連連后退,顏面盡失。
金魚池邊的芊兒,自顧自地玩了好一會后,朝秦辰的方向看去,卻不想,視線被一個身影擋住了。
一身杏黃底青面佛頭直裰,金絲云紋束腰垂在大腹便便的腰下,發(fā)髻高高盤起,頭尖腮大,鼠眼厚唇,一副好色猥瑣模樣的男子站在芊兒旁邊。
芊兒因為專注于喂魚,沒有注意到有人來到身旁。那男子見芊兒這樣淡粉青羅,頎長苗條的年輕女子獨自在池邊,一顰一笑都盡收眼底,不免見色起意,雙腳不聽使喚地走了過來。
芊兒抬頭見此人正直勾勾盯著自己,一時有些慌亂,低頭后退一步,然后打算繞開男子離開??赡悄凶由焓忠粩r,堵住了芊兒的路線:
“姑娘莫急,在下薛國公嫡長孫薛力夫,也是此次逐光大會決賽選手,淡橙色資質(zhì),超逸絕倫哦!看姑娘面生,敢問姑娘芳名?是不是也是逐光大會選手?”薛力夫色笑著,橫肉抖動。
芊兒想盡快離開,于是快速答道:“我不是選手,我是跟師傅一起來的?!闭f完,芊兒一低頭,打算從薛力夫橫在面前的胳膊下面鉆走。
可薛力夫哪能放過這么個可人兒,他手臂向下一摟,險些抱住芊兒。芊兒一驚,腳尖點地,快速退后數(shù)步:“你,你做什么?!”
...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秦辰在棋局上完全占據(jù)了主動,開始步步緊逼,卓黎頑強(qiáng)死守,但頹敗之勢一發(fā)不可收拾,終于搖搖頭,將兩顆黑子放在棋盤右下角,表示自己投子認(rèn)輸了。
不過圍觀群眾并沒有那么強(qiáng)的棋藝,他們覺得二人正在廝殺,應(yīng)該屬于均勢,怎么一方就突然認(rèn)輸了呢?所以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皺眉緊盯著棋盤。
但卓黎已經(jīng)起身,這一次,他算是心服口服,眼前這位名叫秦辰的年輕人,雖然不是棋宗出身,但棋藝了得,竟然將自己置于絕境,然后置之死地而后生,完美解開這局珍瓏。
卓黎恭敬地行禮道:“秦兄棋藝在卓某之上,令人大開眼界,卓某獲益匪淺。今日卓某傲睨自若,鬧了笑話,還望秦兄見諒!”
秦辰見卓黎雖有傲骨,但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能敢于認(rèn)錯,并且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一看便是有胸襟之人。秦辰同樣恭敬作揖行禮:“卓兄不必介懷,秦某只是運氣稍好。和棋宗卓兄對弈實乃秦某幸事,今日秦某也獲益良多?!?p> “可喜可賀!看了兩位棋藝高手的對弈,賀音才是真正大開眼界!”琴宗賀音微笑著說道。
三人面面相覷,然后再次報以爽朗大笑。
可就在這時,秦辰無意間注意到遠(yuǎn)處金魚池邊的芊兒。
“姑娘還未告知芳名呢!”薛力夫猥瑣地笑著,不依不饒。
“我...我叫芊兒?!?p> “芊兒,居然和我心里猜的一樣!多么有緣分!芊兒姑娘莫怕,薛某是皇城里名頭很大的人物,是姑娘們的摯友。姑娘們都喜歡和我做朋友,嘿嘿嘿。”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要走了?!闭f完芊兒換個方向扭頭就走。
可薛力夫雖然臃腫,卻很靈活,再次搶先一步攔住芊兒,芊兒嚇得又連退兩步,右腳一腳踩進(jìn)金魚池,瞬間失去了平衡。
“呀!”芊兒驚呼。
芊兒面前的臃腫男人一把拉住失去平衡的芊兒的手腕,往回一拉,另一只手就要去摟芊兒的楊柳小腰!
“轟——”
平地炸驚雷,石桌棋盤旁的秦辰身影搖搖欲墜,圍觀眾人定睛一看,殘影消散!而琴宗賀音和棋宗卓黎發(fā)現(xiàn)秦辰消失,比眾人先反應(yīng)過來,齊齊向金魚池邊看去!
只見一道臃腫的身影被挑上半空,秦辰卻站在岸邊,將芊兒扶穩(wěn)。
可這樣的畫面就僅僅定格了一瞬,秦辰身影再次恍惚,隨著第二聲驚雷,一道動若脫兔的矯捷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提起右腳,以胯為軸,腰身發(fā)力,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半弧線,重重一腳踢在半空中的臃腫身影之上!
“嘩——”
那道身影如九天墜下的隕石,重重落入金魚池,水花四濺,金魚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