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儀事廳內(nèi),喻瑾坐在主位,下面幾個將軍校尉在匯報這次戰(zhàn)斗的損耗。只見林煦從帳外走了進(jìn)來,這次沒有退出去,只是站在中間,看著喻瑾。
“放肆,這議事廳豈容你這無名小卒在這,還不快滾出去?!?p> 一名精壯校尉怒喝。
林煦看了他一眼,思慮再三,還是退到了末尾角落里,依舊沒有出去,仍是盯著喻瑾。那名校尉正想動手,喻瑾開口阻止道。
“好了,匯報完了你們就回去整頓吧,損傷大點的部隊去擴(kuò)充一下?!?p> 校尉將軍們面面相覷。
“這,大將軍。。?!?p> “我說了好了。”
喻瑾依舊不起波瀾的說著,幾位校尉將軍嘆了口氣,不得以的告退了一聲,便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你們說,這大將軍也太慣著這小子了吧,平時在軍營里什么也不干,還帶著那些士卒標(biāo)長吃喝玩樂也就算了,兩次沖撞軍議,還是不罰他。”其中一名將軍說道。
“好了,大將軍自有大將軍的想法,我們不要亂想?!?p> 那名準(zhǔn)備動手校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
那名將軍搖了搖頭,徑直走遠(yuǎn)了。
帳內(nèi),喻瑾有些微怒的向林煦說。
“你是覺得我不會對你怎么樣,才如此放肆?你可知這是什么地方,就你闖進(jìn)來這兩次,就夠我殺你了,即使是你那太子朋友,或者王上來了,也不能說我半句不是。”
林煦聽后向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頭,向喻瑾道歉到.
“之前那次闖進(jìn)來,小子知錯,請先生原諒,但是,這次,我不后悔,我就是想進(jìn)來聽聽你們這些站在高位的人,會怎么去講那些死去的士卒,原來不出我所料,只是口中一個個的數(shù)字?!?p> 喻瑾晃了晃神,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是戰(zhàn)爭。”
“我知道,戰(zhàn)場里死人無可避免,我也知道,趙國是受害者,可我就是想不通。”
林煦瞪大赤紅的雙眼,盯著喻瑾,希冀著他能給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認(rèn)為自己有了這個理由后,或許心里會好受點。
“想不通?那些戰(zhàn)死的士卒或許想不通,那些一場戰(zhàn)事后看著自己的下屬都死了的校尉將軍或許想不通,你?你有什么想不通的。
就為你那可笑的說辭?不愿有人死在眼前?明日你去斥候隊報道,你自己去看看,邊關(guān)那些小鎮(zhèn)村子,聽聽那些受戰(zhàn)爭所擾的百姓是怎么說,他們可有想不通?”
一向平淡的喻瑾說著,說到最后竟憤怒的拍了桌子,跪在地上的林煦也感到驚訝,隨即起身行了一禮后走了出去,只是眼里原本的光彩暗淡了幾分。
第二天,林煦到了斥候營,兩名巡邏士卒帶他到了校尉帳前,林煦走了進(jìn)去,里面坐著的正是昨日那名差點動手的校尉,校尉見到林煦,哼了一聲,看著林煦說道。
“大將軍已經(jīng)吩咐過了,你自己去領(lǐng)匹馬,會有人帶你,別生事,不然大將軍的面子我也不會給,滾吧?!?p> 林煦走了出去,領(lǐng)好了馬,一名標(biāo)長走了過來。
“你就是林煦吧,我叫慶合,是名標(biāo)長,今天就跟我們這個標(biāo)走吧,今天沒什么任務(wù),只是去巡視一下,看合縱軍有沒有異常動向,沒什么危險,別擔(dān)心。”
林煦生硬的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后上馬跟著慶合出了營,營門口有七八個人騎著馬等著。見著林煦都點頭示意了一下。
眾人出發(fā)。
大概行了一個多時辰,越過一座高山后,入眼一片平坦,雜草叢生,一行人走在其中,慶合稍拉馬繩,放緩了速度,和林煦并排走著。
“這里很奇怪吧,沒有人煙,卻如此平坦?!?p> 林煦點頭,疑惑的看向慶合。
“這是耕地,因為打仗沒人搭理,才生出這么多草,看不出模樣?!?p> 慶合說到這也是一陣嘆息,林煦翻身下馬,在草地里跑著,發(fā)現(xiàn)是有高出來的一線田埂的模樣。
“上馬吧,再帶你去下一個地方。”
林煦聽后上馬繼續(xù)跟在后面,只是時不時的回頭看向那片草地,恍惚間看到有人在那耕著地,眼里滿是希望。
又走了一會,看見一條小路,沿著走,進(jìn)了一個村莊,房屋全都破爛不堪,一個個倒塌的墻后伸出一個個腦袋來,見到林煦一行人后,才慢慢走出來,有孩子婦女老人,卻沒有一個成年男人。
“是我們趙國的兵,大伙都出來吧?!?p> 其中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喊道。
老人走向慶合,說道。
“大人,近來沒有見到秦人和楚人,估計是消停了?!?p> “好,謝謝你們。”
慶合從馬鞍旁拿起一個袋子,遞給他,老人接過后回到人群里,打開袋子,里面是一些干糧,老人將其分給了那些人,自己卻只是吃了一小口。林煦見狀從懷里把自己攜帶的一些干糧也拿給了他們。
“老人家,你們?yōu)槭裁床煌浅啬沁吶ケ茈y呢?”
林煦開口問到。
“大人,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又都到了這個年紀(jì),不想折騰了,只是苦了這些孩子,但是他們又這么小,能走去哪呢?!?p> 老人回答。
“那他們的父母呢?為什么這里都不見青壯?!?p> “男人們都入了軍伍,保家衛(wèi)國去了,女人跑的跑,死的死,只有幾個愿意留在這里照顧我們這些老東西和孩子?!?p> 老人說完抬頭掃視了一眼身后的孩子和婦女,眼中緩緩流出了眼淚。
“是我這個村長對不住他們啊?!?p> 身后那群人聽見也都哭了起來。
林煦在旁邊看著這幅場景,內(nèi)心無比悲痛。轉(zhuǎn)身走向慶合。
“我要帶他們回去?!?p> 慶合驚訝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這只是一個村,邊關(guān)幾百里,這么多人,你管不過來的。”
“我只要管了我眼前的就行了?!?p> 慶合見他如此堅定,開口說道。
“他們自己也不會愿意走的?!?p> 林煦往后看了人群一眼。
“最起碼,那些孩子不該在這?!闭f罷便要去和老人講。
慶合見狀橫刀攔住他。
“你別生事,我不會讓你這么做的?!?p> “讓開,我說了,我要帶他們回去?!?p> 士卒和災(zāi)民都看向他們兩個人,慶合還是沒有收刀,林煦突然轉(zhuǎn)身一拳砸向慶合,慶合抬手擋住,手中刀揮出,被林煦躲了過去,接著又一腳踢了過去,林煦倒飛出去了,吐出一口血。
其余士卒抽刀橫在林煦脖頸處。
“別動”
慶合甩了甩手,齜牙咧嘴的罵著。
“好大的力氣,疼死老子了”
轉(zhuǎn)而又看向林煦,對他說道。
“林煦,武力在我這行不通,帶人,不行?!?p> 林煦不顧身上架著的刀,緩緩站了起來。
“那你要不把我弄死,不然人我?guī)Ф??!?p> 后面的老人見狀趕緊過來跪下,對著兩個人說道。
“兩位大人別為了我們大打出手啊,我們不想走,孩子們也不想,要是跟你們走了,這么多人,得吃多少糧食,糧食應(yīng)該留給打仗的人,讓他們早點把合縱兵趕走,我們的日子就能好起來了?!?p> 慶合對士卒們揮了揮手,幾人收刀,林煦則不忍的看著那群孩子,老人見此,趕緊帶著一群人走進(jìn)了村莊里面。
慶合拍了拍林煦的肩膀。
“等打完仗就好了,走吧,再巡視一圈后就回去了,剛才,別介意,我也是為了你好,你若真把他們帶回去了,軍營也收留不了,他們還是會被趕走,你也難逃一罰。”
林煦雙眼無神的嗯了一聲。
“不怪你,是我沒用?!?p> 一行人再次啟程,走到一座山腳下,舍馬步行上山,到了山頂,向前望去,一望無際的秦楚軍軍營。
“大軍都在營里,可以回去復(fù)命了。接下來會有專門的人來盯著?!?p> 慶合說完便帶著一行人轉(zhuǎn)身下山。
回去的路上慶合幾次跟林煦搭話,林煦則一路無言,覺得無趣的慶合也不再管他。
回營后慶合帶著林煦到那校尉處交差,剛開口便被那校尉打斷。
“好了,慶合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情況交由林煦,讓他去向大將軍匯報,不用跟我講了。林煦先留下,我跟你談?wù)??!?p> 話完,慶合邊告退下去。林煦則站在原地,看著那名校尉說道。
“校尉可有事要吩咐?”
“林煦,我很討厭你,是因為你不懂規(guī)矩,你可知,在軍中沒有規(guī)矩,會害死多少人,就這句話,你可以走了。”
“林煦受教,告退?!?p> 林煦說完便走了。直奔喻瑾出,將這次巡視的情況的冊子交給了喻瑾。
“我去看了?!?p> “嗯,可你還是想不通?!?p> 喻瑾平靜的看著。
“不是,我認(rèn)為我想通了,我只是覺得自己沒用,連幾個孩子都帶不走?!?p> 林煦搖了搖頭。
“你帶走了又能如何呢,戰(zhàn)爭不結(jié)束,這樣的孩子,就永遠(yuǎn)存在。我們該做的,不是帶走,而是讓這樣的人,不再出現(xiàn)。
徹底擊滅合縱聯(lián)盟,就不會再出現(xiàn)了,屆時王上會給他們糧食,給他們種子,幫他們建起家園?!?p>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我只是個小小的二境武夫?!?p> “軍中大部分人連一境武夫都不是,他們沒說做不做得到的事,他們只是在做?!?p> 林煦愣神,喻瑾見狀點了點頭。
“好了,最起碼這次的差事,你做到了,也做好了。下去吧,自己想想,想好了明天再來我這?!?p> 林煦回去后,久久不能入睡,腦中全是那個村里孩子們的模樣,只得起來盤坐行氣。
第二日,清早便在喻瑾帳前等著,這次等到喻瑾吩咐人叫他進(jìn)去時他才進(jìn)帳,林煦走進(jìn)去后,見到之前幾個將軍校尉都在坐著看著他。
“李校尉,這小子去你那辦了趟差后懂事多了?!?p> 其中一個名將軍對著斥候校尉說道。
那名校尉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搭話。
喻瑾在主位上看著軍報,開口道。“你想好了?”
“是的,想清楚了,先生。”
“嗯,那你就去李進(jìn)的斥候營吧?!?p> 林煦和那名校尉同時瞪大眼睛,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時開口對喻瑾說道。
“大將軍,不妥啊?!?p> “是,先生,我和李校尉很合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