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剛剛睜開了眼睛,還是一片霧靄迷離,身居異國的夏鈴并不能安心休息。
即使拖著疲憊的身軀,她仍然趕早去往了楓都學院,沿途百姓屋中升起的裊裊炊煙,總是讓夏鈴覺得自己走在故鄉(xiāng)的街上。
她很想知道,遠在故土的各位是否安好,當然,也只是幻想一下而已。
“恭候徽大人。”
嘹亮的歡迎聲響徹云霄。
夏鈴老遠就看見兩輛馬車停在學院大門前,走下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
“徽大人,圣師大人已在內堂等候多時。”
侍衛(wèi)恭恭敬敬地引導兩人進入了學院,但夏鈴沒有太在意,她走到了另一位侍衛(wèi)的身邊。
“小哥你好,我想入學楓都學院,不知考官大人是否有空?”
侍衛(wèi)有些驚訝對方的問題,上下打量了她幾眼。
“正式招生是在七月,還請小姐屆時參加。”
被拒絕的夏鈴拿出了昨晚天紀宗交付給她的銀令,遞給了侍衛(wèi)看。
“這,這是銀楓令,好吧,待我去請示一下圣師大人,還請小姐稍等。”
侍衛(wèi)知道少女手中物品的分量,但他一人做不了主,所以打算匯報給天癸,由他定奪。
內堂
身著白袍的天癸正端坐于木椅,慢慢用杯蓋撇去熱茶上的浮沫。
“鈴鈴鈴……”
侍衛(wèi)輕輕搖響了屋外的事鈴
“進”
門簾被緩緩掀開,天徽率先進入了屋里,汐楠緊隨其后,天癸看見他時,長期緊繃的臉露出了一絲絲笑容。
“沒想到啊,這才多少年,徽你也成了個老頭子,不過,今天居然能抽空拜訪我,想必是有什么事吧?!?p> 天癸笑呵呵地把茶杯放在了左手邊的小桌上。
“世事難料,還是圣師大人懂我,學生也不敢勞煩您,只是前些日子遇到一塊璞玉,僅以學生的薄力,恐不能善琢?!?p> 洛徽非常尊敬面前的天癸,因為自己是對方的第一任學生,幾十年的交情讓兩人重逢充滿了喜悅。
“唔,帶上來我看看?!?p> 天癸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孩子,可以讓自己從前最聰慧的學生刮目相看。
汐楠從洛徽的身后走出,平日里本就寡言少語的她,此時面對一國之師心中難以平靜。
“汐楠見過圣師大人,今年……我十六歲了?!边呎f著她的臉就紅了起來。
天癸見到少女害羞,不免笑出了聲“孩子倒是有些可愛,如今是什么水平?”
少女剛想開口,洛徽便替她回答了問題。
“圣師大人,小楠她,沒有相紋……”
這番話讓天癸有些詫異,無相之人,怎能稱作天才?
洛徽自然明白他的想法,繼續(xù)補充道:“是她的相紋因為一些未知因素,無法催動……但她對相魂的操控卻十分了得?!?p> “如今,她已經能引導心境級別的相魂了。”
這個回答讓天癸有些吃驚,縱使他已經歷多個王朝的變更,也從未聽聞過這種奇怪的存在,無紋之人,自古便被視作與修行無緣者,他們窮其一生,也只有修練體術這條路可選。
天癸皺了皺眉,突然向少女揮手放出一道氣波,幾人都嚇了一跳,唯獨洛徽明白對方的用意,汐楠下意識憑空凝出一道壁障,撞擊的剎那間,氣波被完美化解。當見到少女無事,洛徽心里懸著的石頭才落了地。
“戰(zhàn)斗意識倒是不錯?!?p> 天癸對面前的少女改變了一些看法,無論她獨特的體質還是應對突發(fā)事件的果斷,在尋常學生中都是不多見的。汐楠望見圣師的表情重新變得溫和,才敢長舒一口氣。
“稟圣師,院外有位女孩持銀楓令求見圣師大人,說是想面試入學?!?p> 侍衛(wèi)看到天癸結束了考核,這才匯報了夏鈴的請求,天癸愣了一下,但還是簡單應了一句:“讓她進來吧?!?p> 他和藹地看著先前的兩人,“小楠入學之事已定,請二位在此休憩片刻,待學院之人領你們去作些準備?!?p> “謝圣師?!?p> 少女與洛徽簡單作揖,移步到左側歇息。
院外
夏鈴看著逐漸復蘇熱鬧的街市,而前去報告的侍衛(wèi)遲遲未歸,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與不安?!澳皇侨思铱床簧献约海俊边@樣的問題一直在少女心中反復,卻又不斷地被否定。她盯著一處商販發(fā)呆時,背后的大門終于再次被推開。
“請小姐入院?!?p> 侍衛(wèi)推開門,畢恭畢敬地領著夏鈴入內。
果然都說楓都學院聞名,雖在非武區(qū)行走,少女仍能感知到強烈的相魂波動,可見此處所招學生皆為精英,但環(huán)境卻又靜謐幽深,一花一草,都是精心布置,又與那樓亭高閣相映,可謂:“千花萬綠難遮閣,白塔直指云霄去?!背醯狡ъo處,坐落著一小院,牌匾上工整題著——楓儀庭
侍衛(wèi)方才開口:“這里就是圣師理事之處,還請小姐恭敬一些,圣師最喜守禮之人?!?p> 夏鈴有些感激地看著他,點頭致謝,隨后只身進入了內堂。幾縷茶香,零星燭火,古樸的走廊,梁柱卻又漆亮如墨,掀簾而入,天癸正端坐品茶,一旁的還有兩人同樣靜坐于席上。紅裙女孩聞聲側首,在夏鈴看來,少女面容姣好,溫婉如玉,雙眸如春秋之池,眉如細風拂柳,神色卻又同斬巖之劍般堅毅,可謂一奇人。
“入堂可曾搖鈴?”
天癸將茶杯置于旁桌,語氣有些微微不滿。
夏鈴想起侍衛(wèi)曾告知自己需嚴守禮節(jié),但卻無人告知自己搖鈴此事。
“晚輩夏鈴見過圣師,望圣師見諒晚輩無禮?!彼蛳孪蛱旃镄卸Y致歉,并不打算辯解這事。
“罷,起身?!?p> “按規(guī)矩而言,學院的招生應在七月,你是見不到我的,但侍衛(wèi)說你持有銀楓令,我這才應了下來,想必你已經知道它的意義了?!?p> 少女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塊令牌有這樣大作用。
“晚輩不知,還請圣師明言?!?p> 天癸緩緩起身,將衣袖理了理,抬頭將目光停在了夏鈴身上,看著她站在那里,天癸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但那份感覺不是喜悅的,他不愿更進一步回憶。
“銀楓令,是只有楓國君王與王儲才能頒發(fā)的權力象征,除楓王,見令者,立行!”
此話一出,滿堂余下的三人皆大吃一驚,夏鈴最為不解,她無法理解天紀宗為何愿意給她如此貴重之物。
“是天紀宗那小子給你的吧?!?p> 夏鈴不及解釋此物來處,天癸已經猜出,少女也突然意識到昨晚少年身份地位的尊貴。
“稟圣師,的確為天紀宗大人所賜?!?p> 天癸沒有繼續(xù)深究。
“既然是來參加考核的,那就來接下這招吧?!?p> 天癸還沒說完就又再次出手,閃到了夏鈴的身前,旁觀的汐楠十分震驚,因為她根本沒看清對方到底是怎么過去的,這種近身襲擊,即使是她也無法反應過來。
“三回合,擋下我一次進攻就讓你入學!”
不出所料,夏鈴被毫無防備的擊中了肩部,向后倒退了五步,痛感讓她重新清醒,少女意識到自己已經惹惱了圣師,如今只有積極應戰(zhàn)一條路可選。
洛徽有些惋惜夏鈴,方才天癸的瞬身攻擊說明他就沒想讓夏鈴通過考核,這是天癸最神出鬼沒的一招,就算自己曾是他學生,也沒破解過一次。
“怎么辦......”
夏鈴有些難堪,對方境界可以說是碾壓自己,何況他還是有意讓自己出局,常規(guī)的應對肯定是無效的。
“要不認輸吧,本來自己就沒有資格來這里的......圣師也明顯不想自己通過?!?p> “但是......我又與他約定好了的......”
“不想辜負他的心意......”
天癸再次消失,瞬移到少女的身后再次打中她的右肩,雖然不至于見血,但力度還是有的,自然很痛很痛。
兩年前
“小鈴子,快去給你師傅倒杯茶!你師傅要渴死了!”
院長里一個老頭子正躺在竹椅上,大聲朝屋里嚷嚷著,很快一個女孩就急匆匆地趕了出來,手里捧著茶碗,一路上跌跌灑灑,到了老頭手里已經只剩半盞。
“師傅,你天天這么使喚我,但自從我三月前有了相紋,您卻沒教過我如何修行啊?!?p> 女孩露出一副非常不滿的表情,這已經是她第十八次問這個問題了。
老頭絲毫沒有長輩的樣子,看了眼碗里的殘茶,也不計較,一口飲盡,吧唧吧唧了嘴。
“小鈴子,你師傅我啊,已經沒得教啦?!币唤z愧疚閃過他的眼睛。
“我活了七十來歲,窮其一生也才修到印境......”說到這里,老頭又變得無奈,“命運在玩弄所有人……”
眼見掌風已至,夏鈴卻不想就此向現實低頭,無論是錦國的衰亡,師傅的遺憾,還是他的心意……少女一直在忍受,順從,真的是自己的想法嗎?命運真的是不可逆轉的嘛?
“總向命運祈求命運的人,又怎會成功?”
亮藍色的光輝自夏鈴的眼邊閃爍,勾勒出淡淡的薔薇,她在這一刻忽然看見了,看見了命運的絲線,千絲萬縷,看似錯亂的扭曲,卻編織出了時間的痕跡,即使是即將擊中她的天癸,同樣也被其束縛著。
時間的流逝變的很緩很緩。
少女試著去撥動了一根紅色的絲線,她下意識的勾動手指,紅線便隨之抽離,不遠處壁畫的一縷絲線交換了位置,與之同時,她的精神同決堤之水般,頃刻間干涸。
夏鈴突然眼前一黑,強烈的暈厥感迫使她倒了下去。
“圣師,您下手是不是重了點……”
“……”
天癸只是盯著墻上裂開的壁畫不語。
“快去傳醫(yī)生……”
……
少女在夢境中踱步,除了空虛的黑白,她能窺見的,只是搖曳光亮的一隅……
深夜,楓儀閣
天癸在燭火下不停翻閱著古卷,他的目光仔細地掃過每一行文字,生怕漏掉什么。
“咚咚咚”
“進!”
一個執(zhí)事打扮的人進來了房間。
“圣師大人,明日可是只準備一人的入學物品?”
天癸停下手上的工作,皺眉思慮了片刻。
“兩人份。”
執(zhí)事抬頭看了眼,沒有多言,迅速退出了閣屋。
“希望沒有看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