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離宮
小孩子說睡就睡了,燕北驍便再也沒有了親近她的理由。
二人無端陷入漫長的沉默,似乎夜也因此變長了許多……
第二日清晨,天色還有些朦朧。
盛姝便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剛替南辭掖好被角,一轉(zhuǎn)頭,燕北驍卻也坐了起來。
二人相對無言,直到燕北驍親送她上了出宮的馬車。
角檐垂掛而下的水潤絲絳微微晃動,車輪不緊不慢也轉(zhuǎn)動了起來,背后的車簾微微起伏。
燕北驍望眼欲穿,卻也始終沒有看到車簾有一角的掀開,漸漸地心似跌進(jìn)了冰窖。
有個念頭幾欲跳出,不斷唆使著讓他做一些隨心而為的瘋狂之舉!
燕北驍一再秉持著理智和清醒,直到目送著馬車即將消失在他的視線……
毫無預(yù)兆地,他忽然慌不可及地跑著追了上去。
此刻,燕北驍也完全顧不上什么一國之君的威儀,若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心只為奔赴摯愛。
馬車突然適時停了下來。
云九就知他不舍得,故而才吩咐人將馬車趕得十分緩慢,不想他果然還是要追上前來。
“為何停下?”
盛姝掀開車簾詢問,順著云九的目光,便見燕北驍從馬車后方正大步而來。
云九不答,盛姝立時皺眉。
“君上應(yīng)是為天下人作表率,難不成還打算食言?”
燕北驍搖搖頭,微微喘息,立在馬車旁定定地望著她,眸光燦若星芒。
云九一個手勢,護(hù)送的便衣侍衛(wèi)便立即撤離去往前方,盡數(shù)背對此處。
盛姝不耐地催促,“你到底什么意思?有話快說!”
燕北驍抿唇不答,卻是去了馬車前方。
盛姝看去的下一刻,燕北驍便身手敏捷地掀開車簾跳了上來。
盛姝嚇了一跳,“你突然上來做什么?快下去!”
“姝姝,無論日月更替,斗轉(zhuǎn)星移,也不管你認(rèn)定我在你心里是如何的不堪,我都還是想告訴你,你在我心里永遠(yuǎn)都是此生唯一的摯愛!
我思慕你,心悅你,也認(rèn)定了你,這一生都會等你……”
燕北驍氣息急促而紊亂,像個楞頭小子迫切地表達(dá)著自己的心意。
盛姝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很是詫異,一時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要走了,你快下去!”
燕北驍并未得到她的任何回應(yīng),甚至連拒絕的表態(tài)也沒有。
她就只是趕他走……
他的心里很是堵得慌。
“姝姝,難道你真的就沒有其他話想跟我說嗎?哪怕跟我好好道個別也好……”
“不需要!請你下去!”
盛姝態(tài)度強(qiáng)硬,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移了開來。
燕北驍心下一沉,欺身而來便將盛姝堵在馬車的角落,紅著眼,用微微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的叮囑。
“姝姝,在外面記得要好好吃飯,開心一些,再也不許一個人哭了,若是想我……想阿辭的時候就寄信回來,好么?”
盛姝低頭避開他的目光,隨口敷衍應(yīng)著。
燕北驍雖舉止強(qiáng)勢,語氣卻異常柔軟,帶著些許懇求。
“姝姝,能不能最后再看我一眼……”
盛姝不答,卻也不看。
“姝姝……”
“燕北驍,你有完沒完……”
盛姝剛抬頭,隨即而來的卻是一陣瘋狂而熱烈的擁吻,強(qiáng)勢到不容拒絕。
事實上,她的雙手被燕北驍緊緊按在了他的胸膛,也根本毫無反抗的余地。
燕北驍再舍不得,終究也還是不得不放開了她。
“燕北驍,你這個混蛋!都到這種時候了,居然還要對我這樣!”
盛姝雙手剛獲得自由,便氣憤的一把推開燕北驍。
燕北驍眼角漾著抹藏不住的歡喜,卻也同時溢出苦澀。
“若是可以,孤定然還要日日夜夜都對你這樣!”
盛姝只當(dāng)他又要改主意,頓時失控嘶吼。
“你瘋了!”
燕北驍?shù)皖^淺笑,“可如今看來,怕是不行了……”
盛姝有些不明他的意圖,探究地目光望著他。
“姝姝還真是狠心!自己的夫君也不要了!孩子也不管了!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灑脫離開嗎?往后余生都不怕會孤單嗎?”
燕北驍似玩笑般說著,卻也不肯抬頭,濕潤的水痕便順著臉頰滑落而下,滴滴落在衣袖處,暈出點點迸裂的印記。
“別再說了!”
盛姝只覺礙眼至極,隨手丟來一方錦帕在他衣袖上,漠然地轉(zhuǎn)頭不再看他。
“孤只是剛剛走得快了些,眼里不小心進(jìn)了沙,有點刺痛,不然你幫孤看看,將異物吹出吧?!?p> 燕北驍手下不自覺攥緊了錦帕,卻并未擦拭,只是半瞇著眼,唇角帶著笑意,將臉頰靠近過去。
盛姝果斷抬起手掌便推開阻止,語氣堅定冷然。
“別跟我來這套,日后好好教導(dǎo)阿辭,待他好些,否則,我定要……”
燕北驍順勢握住她的手,眼中立時閃爍著點點亮光,狡黠明快。
“定要再回來?替阿辭好好教訓(xùn)孤嗎?那就如此說定了!孤等下便要先罰他跪上兩個時辰!
不,四個時辰!”
盛姝掙脫不開,便只能賭氣甩手。
“夠了!今日無論如何我都是要走的,就讓我安安靜靜地離開不行嗎?何必還要再糾纏不休,彼此徒生怨懟呢?”
“孤毫無怨懟之意,孤只是單單舍不得你……姝姝,不然明日再走吧?
阿辭說了,今日他還想我們一起陪他下棋……”
“燕北驍!你清醒點好不好?我真的要走了!請你下去!你該明白,從今日起,我們就該永遠(yuǎn)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
燕北驍眸色凝滯,下一刻便在恍惚間就被盛姝拼力推出了馬車之外。
腦海中不斷重復(fù)著盛姝這般絕情的話,永遠(yuǎn)消失……
他駐足失神良久,才后知后覺手掩著胸口,微躬下身子,極力隱忍著所有的情緒決堤。
隨后,燕北驍腳步有些踉蹌,逃也似的離開了此處,直奔宣光殿。
南辭醒來便不見了娘親,問了宮人只支支吾吾說不知。
小孩子也并非完全不懂,他又找遍了整個宮殿都未尋到,立時就反應(yīng)過來昨夜娘親的告別。
肯定是不想帶他,才悄悄離開了……
南辭只覺一陣委屈難過,卻也不愿讓其他人看見,便關(guān)上房門獨自縮在角落默默流淚。
今日,燕北驍難得任性罷了早朝。
并且趕走了殿內(nèi)伺候的一應(yīng)宮人,將自己關(guān)在寢殿內(nèi)。
整個人都頹喪地倚靠在雕花木架下,懷中抱著一卷畫軸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