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是個是非之地,并不適合久居。
至少念白是如此覺得。
若是那李平?jīng)]有性情大變,投身此地未嘗不可。
可惜。
在酒樓好生享受了個把月,人養(yǎng)好了,錢票卻日益減少,念白想著是時候離開了,一直住可住不起。
倚樓賞月,應景生情,憶起一篇少時背誦過的古詩,心中感慨,醉酒念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高處自未去過,如此月夜,應的是后面那幾句,故而誦至不覺淚流。
“好啊,好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在下江明,冒昧打擾?”
一穿著華戴,容貌甚偉的中年人,輕搖著紙扇走到念白身邊。
“足下未及弱冠,能作此詩,當真難得!”
“長者謬贊,亂言幾句罷了?!?p> 念白自打飲酒起便是越醉反而越清醒,也就是所謂的酒品好。
眼前之人,觀其穿著氣質(zhì),興許是什么達官貴族,可不能放肆。
他心中默默告誡。
“只是,恕我直言,閣下莫不是廟堂高坐?亦或者說……”
一聽這話念白打了個激靈,老子前些日子還是個乞丐,什么高坐,娘的,這么晚跑樓頂賞月還有人來,見鬼了。
“酒后胡言,做不得真,長者莫要深究,哈哈……”
打個擺手,念白三步并作兩步匆忙離開,渾然不像飲醉之人。
下樓前還裝樣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哈哈,醉了醉了……”
品茗念白后面的兩句話,江明搖了搖頭笑道,
“妙人,妙人……”
于是乎便悄悄跟上去,打算看看念白住哪間客房,只見他步伐輕慢,速度卻很快,眨眼間便追上了念白。
聽見身后的腳步聲,念白心中吐槽著,娘的,這小老頭想干嘛,咋還跟上來了,叫你多嘴,沒事裝什么大詩人!
待念白進了自個兒屋,江明便駐足了下來。
“地字九號房,呵呵,待我明日再來拜會?!?p> 日升月落,星河漸沒,一縷晨曦透窗照射到了床上。
念白抿了抿嘴巴,抓了抓屁股,一抹嘴角的口水,伸了伸懶腰不愿起床,只是門外陣陣的敲門聲讓他實在有些心煩。
“大夢誰先醒,平生我自知!”
好家伙,這個時候也能拽文,可算是讓這小子會說話了。
“蘇醒了,獵……不對,這句話不合時宜……”
說完他一個打挺坐了起來,捂著因打哈欠而張大的嘴巴,整理了下衣服前去開門。
入眼的是位靈動清純的秀美少女,大眼睛帶著光一撲一眨地看著念白,緊張的樣子有些可愛。
念白老臉一紅,被姑娘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說道:
“姑娘何故如此視我,可是在下衣著有何不妥?”
“姑娘?”
“嗯~嗯~哦!我,不是不是!我是那個,我,你,那個…我爹說……”
小姑娘本來看的入迷,被這么一問后,突然手忙腳亂、語無倫次起來,于是害羞地捂著臉,小碎步跑開了。
“額…我臉上有花嗎?還是說我太帥了?!”
念白回屋拿起銅鏡左右照了照,
見鏡中那人劍眉朗目,唇紅齒白,
他給了自己一個肯定,
“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無雙啊,嗯,簡單來說,確實帥!嘿嘿嘿……”
客觀評價,念白確實是個優(yōu)質(zhì)小白臉,就是這個笑容實在猥瑣。
不一會門外又敲起敲門聲,念白開門后發(fā)現(xiàn)這次門口站著的是昨晚的江明,背后藏著一個豆蔻年華,紅臉蛋的小女孩。
“小女涉世未深,故而叨擾了閣下,還望見諒。”江明施禮到。
伸手不打笑臉人,念白也不好說什么。
“昨日回去,不想小女亦未入睡,與她談及了你,這孩子自小不愛刺繡女紅,偏喜詩文辭賦,吾攔不得,便只好由她?!?p> 江明補充到。
“令愛我見猶憐,怎來叨擾一說,還請室內(nèi)一坐?!?p> 念白也不知他字詞略過,對方也只當他性格灑脫,率性而言,不當回事。
“在下乃默默一無名氏,倒是長者氣度非凡,想來必然身份尊貴?!”
念白直言到。
“哦?吾對閣下亦有此感。”
江明笑到。
“非也非也,長者莫再言閣下,折煞小子了,喚長生即可。”
“好吧,吾曾在上京教書,長生便喚吾江先生吧,可好?”
“好極!”
二人同樂。
“長生少年英才,可有功名在身?”
“未曾考取,小子志不在此?!?p> “為何?”
念白聽著不由地在心中吐槽,老子啥都不會,考個毛!
原身雖飽讀詩書,但被他繼承地記憶少之又少,只大概記得個身世,不然之前也不會話都說不明白。
“功名利祿,如浮云流水,過眼云煙?!?p> “長生淡泊明志,不知志在何處?”
轉(zhuǎn)頭看了看江明身旁站著的女兒,雖然害羞,但卻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
念白心中一笑,小樣的,這不表現(xiàn)一把?!
“先生以為,天下何為重?是如今當朝天子,還是其座下百官,再者仕族豪紳,亦或者說是這黎民百姓?”
“長生以為如何?”
念白直勾勾地看著江明好一會,直到其覺得有些不適才說道,
“可言否?”
江明沉眉,有些不悅地說道:
“自無不可。”
等的就是你這句!
“天之立君,以為民也。君之求臣,以行保民之政也。臣之事君,以行安民之術(shù)也。故世主無養(yǎng)民之心,則天下之賢人君子……”
說到這里,念白故意停了下來,觀摩江明的意思。
而江明都聽蒙了,這孩子說的什么,你瞅瞅這孩子說的什么?!
他努力平了平心,故作淡定地接道:“不…不為之用?”
念白了然了,然后又帶著逼問的語氣道:
“可言否!”
江明不知眼前的小子接下來要說什么,不過四周都是他的人,也沒什么不敢說的,
“可言?!?p> 念白會心一笑,繼續(xù)道:
“天子統(tǒng)籌,百官治世,而仕族豪紳,吾卻道他們是吸血的蛀蟲。
過分看重家族利益,若國強民弱也就罷了,當民強國弱時,就是禍端!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p> 江明驚了,從未有人有過如此言論,也從未有人敢發(fā)如此言論,心中大為震撼。
念白嘆了口氣,接著道: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皆在民貴君輕,如不改變下層階級固化,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百姓夾于其中,興亦苦,亡亦苦,嗚呼哀哉。
沒想到,江明額頭蒙了一層細汗,萬沒想到,此人竟將王朝歷史看得如此透徹,更能有如此獨到的見解!
言論雖大逆不道,但卻字字珠璣,人才,人才啊,這等人若能得勢,該能掀起多大的風浪?。?p> “天下,是民之天下,故而得民心者得天下。
但什么是民,什么該是民,到底是那些霸占土地,奴役百姓的豪紳氏族,還是那些被剝削壓榨,身處水深火熱中的百姓,江先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只有統(tǒng)治者做到權(quán)利的絕對集中而又不失昏庸,使仕族豪紳、黎民百姓俱為一體,不分彼此,國家才會迎來真正的幸福。
江婧琬,也就是江明的女兒,在一旁看得都呆了,胸口撲通撲通地亂跳,這個男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高談闊論,都已深深印在她的心底,再也無法割舍。
江明久默后嘆氣道:
“長生,不,先生,先生所言真如醍醐灌頂,一語中的,可嘆吾身陷濁世久矣,尚不自知,如今已不能脫身,悔之已晚?!?p> 見江明如此沮喪,念白端茶敬道:“后生只會紙上談兵,當不得先生,遠不及長者們實業(yè)實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天下的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促成的?!?p> 江明飲茶后,再嘆氣道:
“想必長生也知曉,天子年幼不諳世事,王相攝政,鷹視狼顧有不臣之心,各路諸侯明爭暗斗,聲勢迅漲,仕族豪紳屯占土地,民不聊生,國家動蕩,此誠危機存亡之秋,在下雖不喜爭斗,奈何身為乃皇室宗親,不能眼睜睜等待風雨來襲,先生大才,何不隨吾蕩平奸邪,掃清寰宇,為陛下開創(chuàng)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
這下念白傻眼了,我玩玩而已,你當真啊?!
爛尾大王
看個樂呵,都是假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