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鐘道:“水有天上水,有天下水。天下水著,江河湖海,以氣升天,天以雨還。然天下水無害于天,有毀于地。天上水者,女媧之所以補也,天上水降,則地毀天覆,無以見易,易不可見,則乾坤或幾乎息。”
陸鐘這句話就在說平時的情況是臣子與民爭,君主來協(xié)調(diào),君主不能協(xié)調(diào),天上的水就要下來改朝換代了。
覆舟水是蒼生淚,不到橫流君不知。
這句話的憂患意識很深,興亡意識也很濃。袁宗皋聽了這句話問道:“敢問陸縣令,天下興亡以何而定?!?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chuàng)造世界歷史的真正動力。
改朝換代從來都不是因為什么馬爾薩斯陷阱,不是因為什么蘇妲己,不是因為什么小冰河期。
陸鐘道:“天下興亡唯在百姓之苦樂。”
袁宗皋聽到這里,給陸鐘還了一個禮“受教。”
他又對著陸鐘道:“陸縣令是治世之才。”
這句話陸鐘哪兒敢當(dāng)吶,寫篇文章都不知道哪兒犯忌諱的人。治世?不被人治就不錯了。
連忙還禮,不過袁宗皋有事在身卻是要走了。
陸鐘送別了之后,袁宗皋只是見了一趟里正,袁紹組。
袁紹組道;“二叔,你怎么來了都不說一聲?”
“哎,我這身份敏感,不便久留,我有幾句話,你記著。”
袁紹組傾耳聽,只聽見袁宗奧道:“以后陸縣令有什么話,你得聽著。”
“誒,二叔,二叔?!痹B組看著袁宗皋說完這句話,坐上轎子離開了。
見完袁宗皋之后,陸鐘的感到很累,無比的累。這一邊說大話,另外一邊奴才樣,他是不想做官了,太累了這個活。
回到縣衙渾渾噩噩的處理政務(wù),祖凱歌等人也看出了陸鐘的不對勁,也沒在意,當(dāng)官喜怒無常是很自然的事情。
回到家里,陸鐘也不想開口說話,本來他每次看見舒華都要報以微笑,但是現(xiàn)在他是笑不出來了。
飯菜沒有往日的可口了,不過陸鐘還是依舊的稱贊,詞不達意,口是心非。
天空中隱隱響起春雷,屋外掛起怪風(fēng),樹葉刷刷的響,雨落得沒有氣力。
舒華看得出陸鐘的狀態(tài)不對,給他捏肩,房外面有小孩子的哭鬧聲,大人要打他的屁股,吵鬧的狠,陸鐘只覺得心煩。
依欄看著這瀟瀟的春雨,他悲從心來,默默誦著教員的詞,往常這個能令他振奮,但是今天也不起作用了。
落吧,落把,這無盡的雨,老天爺,你xx吧,你x死我吧。
可惡啊,這雨才得也不痛快,拉稀擺帶,陸鐘回了屋,躺在床上,呆呆的等,木訥的睡著了。
第二天的雞叫,像是上班的鈴兒,天上的龍拖著太陽干行活,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序且無趣。
陸鐘耷拉著腦袋上了堂,今天又有兩個爭家產(chǎn)的,陸鐘穩(wěn)準恒的一刀斜切,那兩人很高興,陸鐘卻沒有什么開心的。
裝著高興很累,很累。
陸鐘在堂上竟然要睡著了,就在這個時候春香來了,伍氏的頭七到了,她來叫陸鐘。
陸鐘命人把伍氏的尸體抬到桃花山,又讓那些衙役走了,春香沒有錢買棺材,只能自己給伍氏做了一個紙房子。
那紙房子做的很漂亮,可惜,要一把火燒了,紙房子燃起大火來,那濃濃的黑煙帶著灰燼往天上飄去。
雨后的天空很干凈,陸鐘抬頭望去,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跟著一起上升。
大約伍氏是要得幸福了。
欸!陸鐘又想起地府的事情來,閻王爺未必比正德圣明,否則怎么會安排那么多善良的人在這世上受苦,在這人情的冷熱場里熬,伍氏到了那里恐怕是一樣要遭罪的。
看見那些被風(fēng)吹雨打散在地上的桃花瓣,陸種莫名落下了眼淚。
春香不明所以,物傷其類,亦為之泣。
桃花,你會在這眼淚里面綻開嗎?
唐伯虎剛起床,推開自己身上的兩個女子,一人給了一錠銀子,那兩女的收了銀子,戀戀不舍的走了。房間外面還有三個要畫的,在等著,他畫了半個時辰了賬。
一碗頂級的龍井茶,茶葉嫩黃,茶湯清澈,聞起來仿佛還能聞見采茶女的香。
唐伯虎把茶水含在嘴里又吐出,他漱口只用這個,別的,咳嗽。
早餐點了四個小籠包,人老了,胃口不好,吃了一口,覺得有點膩,就放下來不吃了
擦了擦嘴,站了起來,想起今天或許要上班,就朝著縣衙去。
不過唐伯虎可不認識路,他那一口江海官話,當(dāng)?shù)氐娜艘膊惶寐牰B比劃帶猜,好辛苦才走到了縣衙。
縣衙的衙役早就被交代了,要問問題。唐伯虎只說是陸鐘的幕僚來見陸縣令的。
衙役回道:“大老爺現(xiàn)在不在,他去桃花山去了。”
桃花山,這個名字,唐伯虎可是記在心里了,他還真想去看看。唐伯虎正在想著怎么過去,那衙役就道:“先生不用擔(dān)心,縣衙里面有馬車,您坐著去吧?!?
最多走一步,唐伯虎坐在馬車上,悠悠晃晃去了桃花山。
一夜春雨,是滿山的落紅,唐伯虎一看就想起昔日,不由悲從心來。紅著眼往山上走,看見了紙房子的灰燼,更添傷春之感。
轉(zhuǎn)過頭去,唐伯虎卻愣住了,只看見陸鐘拿著鋤頭刨坑,春香四處收集花瓣,伍氏的尸體由白布蒙面,靜靜躺著,旁邊的桃花瓣壘著好像小山。
這是陸鐘建議的,更古的人就是拿著衣服裹著,就入葬了,不需要棺槨。
陸鐘加了一點創(chuàng)新,讓伍氏和那些桃花一起,一起埋葬在這春天的泥土里面。
伍氏入葬了,她的臉白得像雪,栩栩如生,紅色的花瓣襯的她好像是精靈。
春香把所有的花瓣都堆到了伍氏的身上,但還沒有填滿,又去尋花瓣。 唐伯虎見了,連忙幫她,從地上攏了一點,一遞給春香,春香抬頭看了他一樣,道了聲“謝謝”。
亂了,唐伯虎的心亂了,春香臉上的淚痕將他的心狠狠擊穿。
“謝謝?!碧撇土撕芏?,春香很感激,踏平了伍氏的墓,還差一塊碑,陸鐘借花獻佛把這個任務(wù)交給了唐伯虎。
唐伯虎斟酌了一會兒,刻道:“桃花女兒伍氏之墓?!?
春香對著墓碑磕頭,陸鐘看著遠處的白云,唐伯虎看著眼前的人。
人必不負,可老天爺怎么就突然變臉,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