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利發(fā)就派人轉(zhuǎn)來一封信。這封信是陸釴寫給他的,說從前他的書童吳必聽說了自己在杭州的消息,想來杭州投奔他。書里說他現(xiàn)在以種田為生,很想念自己這個老主人。
陸鐘合上了信,心里回憶起吳必,吳必那時是個白凈可愛的小男孩,因為他父親吳故是陸儦的管家,所以他的兒子就成了陸鐘的伴讀。陸儦死了之后,那吳故竟然也死了,陸鐘守孝三年的時候,自然還管著吳必的飯,可三年之后,他自己偷偷跑向杭州,那吳必也沒了主子,總不能吃閑飯,就自己回去種田去了。
陸鐘坐下來寫了一封信,寫上自己現(xiàn)在的地址,并且同意這件事情,以及對家人的思念和對他新婚的祝福。
古時候的信要怎么寄呢?最簡單的方法是找熟人捎帶,可陸鐘沒幾個熟人。古人是安土重遷的,特別是明代的制度,人員流動是比較少的,一座又一座的城市間,是商人在注入活力,那么就只好找要去鄞縣的商人,讓他順路帶一帶,當(dāng)然是少不了銀錢的。
看著信已經(jīng)被商人信誓旦旦收下,陸鐘又想起了和吳必的往事,那個無憂無慮的童年,記得那年是一場茫茫的雪,雪下得很大,大地都被蓋了一片,就只是踏雪,都覺得過癮,那個時候和陸釴等一起對雪人,把自己的印子拍在上面,現(xiàn)在想起來,正是比孤兒院的時候要有趣得多,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誰想到他現(xiàn)在成了這么熱心功名的人?
他還記得那些鳥雀,因為大雪蓋地,無處落腳。他們便掃開一塊雪。露出地面,用一枝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篩來,下面撒下秕谷,在棒子上系一根長繩子,人都遠(yuǎn)遠(yuǎn)牽著,不敢出聲,一看見鳥雀下來桌食,走到竹篩底下的時候,將繩子一拉,便罩住了。罩住以后,便隔著竹篩看,里面多半是麻雀,罩住了也不知道干什么,便又把他們放飛了,看他們向上飛翔,每個孩子的心里都充滿了艷羨,畢竟那個少年不渴望藍(lán)天?
飛啊,飛啊,自己的面前是一群南歸的大雁,江南還是秀山麗水,北邊就已經(jīng)這么冷了,小冰河期到了明末,南歸的大雁要更早,人民的生活也更糟。
可這一切,自己有什么辦法呢?陸鐘搖了搖頭,他打算去那憐忠祠看一看。
憐忠祠不大,進(jìn)去了香火卻很旺,杭州的百姓很愛戴這個拯救大明朝于危難之際的男人,看著于謙的畫像,陸鐘念起了那首石灰吟“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毫無疑問,于謙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人們不會忘記正是這個人,在瓦剌圍城,天子被俘的時候,力挽狂瀾,避免了明朝重蹈北宋的覆轍,拯救了無數(shù)平民百姓的生命。
人們不會忘記正是這個人,在王振當(dāng)權(quán),大肆索要財物,不給財物就要整人的時候,還保持的自己清廉,留下了兩袖清風(fēng)的美名。
人們不會忘記正是這個人,反對景泰帝另立太子,支持他哥哥明英宗的兒子成化皇帝。
人們不會忘記這個一輩子兩袖清風(fēng),忠心耿耿,做地方官的時候,他是“青天”,在朝廷的時候,他是“救時宰相”,他的能力有目共睹,他的忠心天日可鑒,他是一個與日月同輝的人,石灰吟里面“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情懷,永遠(yuǎn)刻畫在這個古老民族的血液里,這正是這個古老的民族之所以一次次跌倒后,又能爬起來的原因。
但是人們更不會忘記,就是這么一個干凈得如同明月的人,卻被明英宗給殺了。于少保,岳少保這兩個兩個西湖邊埋葬的人竟然在這一點上格外的一致。
完顏構(gòu)殺害岳飛的手段是卑劣的,莫須有之罪,風(fēng)波亭之事乃千古奇冤。然而綽羅斯.祁鎮(zhèn)對于于謙的加害,陸鐘卻說不出話來。完顏構(gòu)再怎么樣害岳飛,他有害怕的理由??删b羅斯.祁鎮(zhèn)這么干,誰能說出是為什么呢? 都在笑高粱河車神,都在笑完顏構(gòu)跑的快,綽羅斯.祁鎮(zhèn)倒是不跑,人家直接反攻明朝,做叫門天子。
古代殺功臣的不是沒有,很多雄才大略的都?xì)⒐Τ迹瑒顨㈨n信,曹操殺荀彧,更不要提朱元璋了??墒菫槭裁慈思覛⒐Τ嫉漠嬅婧瓦@兩位比起來是如此不同呢?
就是因為劉邦是英雄,曹操是英雄,朱元璋也是英雄,他們這叫做英雄相殺,人們只會說可惜??赡阃觐仒?gòu)和綽羅斯.祁鎮(zhèn)是什么水平???只能讓人覺得可悲,可惡。
陸鐘甚至覺得吳x這一輩子最大的錯是沒有去挖明裕陵,要是挖了明裕陵。這才能應(yīng)了天理昭昭,報應(yīng)不爽這句話,最好讓無產(chǎn)階級的鐵拳把那綽羅斯.祁鎮(zhèn)給砸了,當(dāng)然日后也可能被指為破壞民族團(tuán)結(jié),成為一場大罪。 想起這些,陸鐘又想起了伍子胥鞭尸的雄偉往事,心向往之。
于少保,冤!
劉禹錫有詩云:王濬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
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是啊,“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看著面前的西湖,陸鐘想起了一首歌,陸鐘輕輕哼了起來:“美麗的梭羅河,我為你歌唱!你的光榮歷史,我永遠(yuǎn)記在心上。旱季來臨,你輕輕流淌,雨季時波濤滾滾,你流向遠(yuǎn)方。你的源泉來自梭羅,萬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滾滾的波濤流向遠(yuǎn)方,一直流入海洋。你的歷史就是一只船,商人們乘船遠(yuǎn)航在美麗的河面上。你的源泉來自梭羅,萬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滾滾的波濤流向遠(yuǎn)方,一直流入海洋。
美麗的梭羅河,我為你歌唱!你的光榮歷史,我永遠(yuǎn)記在心上?!? 你的光榮歷史,我會永遠(yuǎn)記在心上,回首別了憐忠祠,天色是漸漸暗了,陸鐘也該去參加鹿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