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的風(fēng)吹過,少年看著出現(xiàn)在視線里的小店,忍不住眼睛一亮,“可算是到了?!币暰€之內(nèi)的那家小店在一片平曠之中寂寂立在夜色里,風(fēng)吹得連帶著小店也多了幾分颯颯之意,橘黃的燈光卻為這莽莽夜色添了一分暖意,叫遠道而來的人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
樂陶陶徑直推開門,“累死了,東方既白,下次你再找這種難找的地方你就自己來吧!”
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略帶委屈地反駁,“那這地兒是委托人選的,我哪里知道它這么累人?”上次那個破廟,那靈狐真身離不開那廟,也沒得選啊。
樂陶陶冷哼一聲,沒搭理他。桃色的衣衫帶著店外晚間的涼風(fēng)闖入小店之中,他們?nèi)巳氲曛衼?,卻并不見有小廝、堂倌一類的人來迎,柜臺處立著一個女人,看著應(yīng)是掌柜的。那女子著一襲緋紫羅衫,在店內(nèi)的燭光下衣裙上的花紋隱隱閃著微光,看上去料子價值不菲,與這略顯寒磣的小店有些不搭,但那女子立在那,整個人是一種極其放松的姿態(tài),一手搭在正在看的賬本上,一手輕落在柜臺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她在看賬本,又好像根本無心于此,見有人進來,既不迎客,也不搭腔,只略略抬起有些空的眸子看了幾人一眼,眉梢?guī)Я藥追掷湟?,一如店外的晚風(fēng),但眼中卻有極度的空靈純澈,這樣的一種矛盾一如她的衣服,整個人卻又呈現(xiàn)一種奇異的和諧。
她既未招呼,幾人也就自行挑著位置坐下來,此時店內(nèi)并沒有什么人,靠窗處有兩人,看上去應(yīng)是一對夫妻,靠后的角落里也孤零零坐了一個人,沉默地吃著菜,不時喝一口酒,桌旁放著一個包袱,應(yīng)當(dāng)是個趕路人。栗妖收回目光,“東方,那個‘委托人’呢?”那三人看起來都不太像,他們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按理說那人早該到了。
東方既白瞪了樂陶陶一眼,“誰知道呢,也許人家等不及走了。”路上之所以耽擱這么久,是因為樂陶陶走到一半在路邊見到有玩骰子猜獎的,興起玩了兩把卻未猜中,原本只是略覺新奇,卻被激起了斗志,非要贏一把不可,于是......連輸了十把,輸光了最后的銀錢,就在她要與攤子的老板打起來時,東方既白見著不對,忙眼疾手快地拿走桌上樂陶陶看中的那個泥捏的、樣式頗為精巧的小桃子,丟下一錠銀子拉起幾人就跑,然后......迷了路。
樂陶陶自知理虧,梗了梗脖子,試圖轉(zhuǎn)移話題:“那個,也許他也有事晚了,我們再等等吧。要不,吃點東西?”三人齊齊看向她,栗妖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東方既白額上滑下的三條黑線,忍不住提醒她:“陶子,我們沒錢了。”
樂陶陶有些尷尬,“啊,沒、沒錢了啊,你也是,最后干嘛把銀子給那老板,那老板貪了我那么多銀子還沒找他算賬呢,你倒好,將最后的銀子也給了他,這么個小玩意兒才不值什么錢呢?!睒诽仗赵捳Z里滿是嫌棄,但那看著手里那“不值什么錢的小玩意兒”的眼中分明滿是喜歡。東方既白嘆了口氣,默默提醒自己莫要與一棵桃樹計較。栗妖見幽冥看向身后,也隨他目光看去,是那個老板娘,在幾人說話間不知何時她站到了幾人近旁。但很快的栗妖就被她手中端著的東西吸引住了,縷縷熱氣從碗中升起,似輕煙一般帶著繚遠的氣息,將幾人的思緒帶入那淌著湯汁的面中,徜徉于香氣之中。簡簡單單的一碗面,白里泛黃的面,青瑩瑩的菜,邊上臥著黃黃的蛋,湯汁上泛著些許油光。
女子將面放到桌上,便轉(zhuǎn)身去上另外兩碗,栗妖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們并未點任何東西,而且,最主要的是,“老板,我們沒有錢?!?p> 女子聞言轉(zhuǎn)過身來,卻并不看她,而是看著桌上,栗妖轉(zhuǎn)過頭來,只見方才放到桌上的那兩碗面已被人端上了,“陶子,東方,你們......”
女子似乎輕笑了一下,眉梢處最初的那抹冷意都消失殆盡了,“這面不收錢?!?p> 待面上齊后,栗妖再三確認不收錢后終于也放心地吃起面來,吃了兩口才突然發(fā)現(xiàn)那女子并未離去,而是也坐了下來,栗妖給幾人遞了遞眼色,樂陶陶和東方既白一心扎在面碗中,莫說什么眼神了,他二人的頭都要看不見了,栗妖只得看向幽冥,幽冥卻故作視而不見一半,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栗妖疑惑地看著面,這面有如此好吃?
“嗦~~”嗯......是挺好吃的。
東方既白將碗中最后一滴湯汁吸盡方放下碗來,一雙鳳眼灼灼,似乎比那燭光還要亮上幾分,“好了,現(xiàn)在說說你的故事吧?!?p> 栗妖聞言吃面的手頓了頓,不解地看著東方。那女子抬了抬眉,臉上也是同樣的不解,“故事?”
東方既白擦了擦嘴,“啊,忘了說,這是浮白居的新規(guī)矩,除了交換以外,還要講一個故事。”
栗妖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那個“委托人”就是這個老板娘。
“浮白居?”女子臉上再次顯出了方才那種不解又似乎也并未想要了解的神情。這次輪到東方既白驚訝了,“你不知道浮白居?”倒不是說浮白居是什么金銀財寶人人都知道才算正常,便是在他哥哥那時,浮白居聲名最盛之時也不是人盡皆知,總歸是個有些神秘的所在,更何況是如今,浮白居已沉寂了許多日子了。更何況這女子非仙非妖,亦不是修真人士,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女子,不知道實屬正常,只是......她不知浮白居如何來的浮白箋?
女子似乎看出他的疑惑,“這是別人給我的,只說將心中所求之事寫在箋上,以火焚之,以珍寶換之,自會有人來幫我達成所愿?!?p> 東方既白琢磨了一下,這這這......似乎是這么回事,但怎么聽起來有幾分怪異。唉,算了,與她一個凡人計較什么?!安畈欢喟?。那你準(zhǔn)備用什么來交換呢?”
“凡我所有皆可,即便我沒有,我可以有,盡我所有。”女子抬起眸看他,眉梢?guī)е鴰追置囊獾你紤?,眼中卻閃爍著異常純澈的堅定。
幾人都看向她,東方既白嘴角咧出笑來,像是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雙眼如已冒出頭的月亮透過窗灑在燭火上的微光,融融的橘里透出些清冷冷來?!昂茫沁€是先說說你的故事吧?!?p> 栗妖掏出準(zhǔn)備好的紙筆,“對了,不知如何稱呼?”
“叫我云璃吧?!迸拥哪抗饴湓谧郎系臓T火上,神情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憶中,眉梢不自覺染上了不知名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