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煙花表演
祭舞快要開始，霍京卻沒有按照圣上的話，去景山腳下，臨時搭建的高大祭臺上，觀看祭舞，而是甩開三皇子，一個人來到景山之上，想獨自待一會兒。
他自小就沒有母親，是跟著皇后姨母長大，跟姨母親子三皇子從小一起吃住，因此感情也不同尋常?；实垡谈敢彩前阉?dāng)自家子侄教養(yǎng)，才養(yǎng)的他在御前隨意的性子。五年前，自己父親戰(zhàn)死，向來天真爛漫的十二歲少年才一夜長大，漸漸沉默起來，也越發(fā)投入的習(xí)文練武，以期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恢復(fù)霍家大將軍的威望。
兩年前梁秀珠那件事，不過是他離開京都的借口。姨母總覺得他還小，以往跟在圣上身后，重重守衛(wèi)中，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殘酷的戰(zhàn)爭，所以舍不得出去。但是沒有歷練，哪來的成長。
圣上給他機會，讓他獨領(lǐng)一軍，南下剿匪，這兩年，比得上在京都五年的成長。也讓見慣了生死的他，一時適應(yīng)不了這祥和熱鬧的氛圍。
這半山腰的閣樓是他當(dāng)初參加第一年英雄祭時，觀看煙花的地方，于是今天，他再一次過來。
故地重游，山石依舊，閣樓也還是當(dāng)初的模樣。信步走上二樓，推開門，卻讓他暗暗吃了一驚。本以為此時眾人都在準(zhǔn)備圍觀祭舞，哪知道這里還有三個貪睡的懶貓。
閣樓屋內(nèi)，金色透過閣樓的窗戶照進來，陸微芒躺在兩張椅子拼成的“硬床”上，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一只胳膊垂下來，嘴巴微張，睡得正香甜。
她的兩個弟弟，則是在閣樓西側(cè)的軟榻上，頭挨著頭，睡的滿頭大汗。
霍京此時哪里還有故地重游，孤身一人的寂寥，只剩下滿心的無奈。
怎么老是能碰到她。
跟原來在豐縣時的感覺一模一樣，明明回到了父親身邊，卻還不是沒有大家閨秀做派，只是笨拙的生活著。
別的小女娘甚至一些大家公子，每次出門，衣裳首飾，零食茶點，甚至有蓑衣等物品準(zhǔn)備的一應(yīng)俱全，就是為了可能發(fā)生的不時之需。
而陸家三姐弟好像沒有享受這么精細(xì)的安排，或者說選擇就這么粗糙的生活。
這次英雄祭雖然對伺候的人有限制，但是貼身的下人也是可以帶過來的。哪像陸家，從陸將軍到最小的長風(fēng)，好像更享受自己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這其實是一種認(rèn)知上的誤差。高門大姓中人，從小被奴仆環(huán)繞長大，在他們的認(rèn)知中，下人就好比身上的玉佩，是生活中的組成部分，因此可以時時攜帶，當(dāng)做一個物件兒般的必需品。
陸家人卻覺得被奴仆環(huán)繞不自在。這很明顯。
除了一個常常出現(xiàn)的陸管家，好似被他們視作自己人外，其他人更重要是各司其職。
聽到山下祭舞開始的炮響，霍京無奈的進門將人叫醒，想必他們對祭舞是有期待的。
連自己小時候都很期待，更別提眼前三人了。
霍京走到陸微芒的椅子旁，拍了拍椅背，“醒醒，祭舞開始了?！?p> 輕輕一叫，就睜開了雙眼，眼神清亮仿佛剛才在假寐，陸微芒起身坐起來。
“霍將軍？”
“祭舞開始了，你們不去看嗎？”
陸微芒站起身，躬身行禮，“謝將軍提醒。”
“成陽，長風(fēng)，起來了?！?p> 陸微芒俯身拍打兩個弟弟，見兩人睜開眼睛，“快去洗把臉，我們?nèi)タ醇牢琛！?p> 成陽猛地坐起來，看到屋內(nèi)的霍將軍，連忙下地躬身行禮，“霍將軍?！?p> “嗯，不用拘禮，你們自便。”
他語氣淡淡的，配上他淡漠的臉，讓人不敢違抗忽視。
長風(fēng)卻有些迷糊，“阿姐，你臉上有紅印兒，是剛才睡覺壓的嗎？”
陸微芒不知道怎么臉騰的一下紅了。她以為自己剛才很像樣的，沒想到這么狼狽。
“好了，先去洗把臉，祭舞開始，再磨蹭看不到了。”
長風(fēng)這才醒神，從軟榻上下來，跟姐姐哥哥一起出去，準(zhǔn)備下樓洗臉。
結(jié)果出門時，門外的臺階比陸微芒預(yù)想中的低一些，她有些踏空，頓了一下，隨即如常的往外走。
她身后就是霍將軍，她只想著挺胸抬頭走出去，裝作自己一切如常，不在意臉上的紅印兒那點兒小尷尬。
“阿姐，你剛才踏空了，是還沒醒神兒嗎？扶著我和哥哥些吧?！?p> 陸微芒臉都僵了，她有些想捂住自家弟弟的嘴，于是轉(zhuǎn)出門口離開霍京視線范圍之后，她一只手用力，將長風(fēng)帶起來，“我們快些下去，祭舞開始了?！?p> 三個人到樓下小池邊洗了把臉，看向遠處的山下的祭舞。
人群已經(jīng)圍出一條長長的通道，直指東面燈火通明的高臺，那里是皇帝所在的地方。人群兩側(cè)有搭建出的高臺，可以遠距離欣賞。祭舞之人已經(jīng)舉著火把，開始從這頭兒，往高臺那邊出發(fā)，進進退退，強烈的節(jié)奏感，透過肢體傳出來，配合著各種鑼鼓樂器的鏗鏘有力的樂聲，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感沖上云霄。
“阿姐，現(xiàn)在下去是不是來不及了。”
是啊，景山雖然不高，他們也用了大半個時辰才爬上來，這會兒下去，就算跟上人群，可能也找不到好的位置觀看。
陸微芒嘆口氣，“可能我們不能近距離感受那種力量感了，就這么遠遠的看吧?！?p> 說著，從閣樓一層的桌子上，拿出自己裝點心的包裹。
“幸好我早有準(zhǔn)備?！?p> 陸微芒掏出三個望遠鏡出來，讓兩個弟弟學(xué)著自己的樣子往下看。
她就怕人群太多，擠不進去，于是特意打造了這個望遠鏡。雖然倍數(shù)不高，但是也算是聊以安慰吧。
“阿姐，我好像看到那領(lǐng)舞了?！?p> 長風(fēng)興奮的喊到。
成陽也很高興，“阿姐，這就是你前幾日做的東西嗎？真精巧?！?p> 陸微芒也拿過一個看了看，“就是玩兒一下，也不用一直對著看。我們從山上看全景，也別有一番滋味兒不是嗎？”
“嗯！”
兩個弟弟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姐姐說什么就是什么。
“給我看一下。”
側(cè)邊突然伸出一只手，陸微芒淡定的拿出給陸老爹準(zhǔn)備的望遠鏡遞過去。這兒也就他們四人，霍將軍再神出鬼沒都嚇不到她，陸微芒內(nèi)心安慰自己。
旁邊霍京拿起望遠鏡在手上觀察一下，就是普通的木制外殼，只涂了一層清漆，僅僅是不扎手，算不上精致，搭配西洋鏡。
拿起來學(xué)著三人放在眼睛前，山下的人好像近在眼前。
霍京收住內(nèi)心驚訝，“這東西你做了幾個？”
“只做了四個，本來想給陸管家也做一個，但是沒時間了，就只做了半成品?！?p> 霍京又問，“這東西制作不易吧？”
陸微芒想了想，“還好，我手上有力氣，心里想什么形狀，就能做出什么形狀，最后組裝一下就好了?！?p> 為此，她還特意讓陸管家找了一套木工專用的全套工具?？墒顷懝芗页隽肆?，沒給他做出來，回去就收收尾，陸微芒心中想到。
霍京來回把玩著手中的望遠鏡，然后看向陸微芒。陸微芒感受到視線，也回望過去。
？
兩人對視許久，成陽和長風(fēng)都忍不住憋氣了，霍京才輕笑一聲。果然不能對這個實心眼兒的小女娘有什么期待，指望她主動開口說送給自己看來是不可能了，她可能想不到這點。
“這東西就送我吧，回頭用別的東西跟你換?！?p> 陸微芒恍然，心里翻滾起來，她這個人果然木訥，人家都表現(xiàn)的這么明顯了，她還不明白。果然情商低的人不適合跟權(quán)貴打交道，容易得罪人。人家可能以為自己揣著明白裝糊涂呢，哪里會以為自己是真的反應(yīng)不過來。
“行！”
陸微芒心里翻江倒海，嘴上就更加笨了，直接一個字“行”，好像自己多高冷一樣，其實她如果可以的話，很愿意在權(quán)貴面前做小伏低的，畢竟是大權(quán)在握，掌握別人生死的人，她哪里會想得罪。
奈何嘴笨，心又直，做不了那長袖善舞之人。
能正常說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閣樓前明明四個人，卻鴉雀無聲，山下的祭舞節(jié)奏和歡呼傳上來，緩解了莫名尷尬的氣氛。
幾人就這么站在欄桿前，看著祭舞走到高臺下，向皇帝行禮。
“結(jié)束了?！?p> 霍京說到。
“哦?！?p> 陸微芒擺爛了，她就是不會捧著別人說話。
成陽和長風(fēng)努力縮小存在感。剛才兩個人身上氣場太強了，好像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尷尬發(fā)生，所以本能的兩人不開口。
祭舞過后，煙花升起。
隨著噼里啪啦的聲音，大朵大朵的艷麗煙花綻放在夜空。
原來，不知不覺，天已經(jīng)黑了。
黑藍色絲絨般的天空背景下，一朵朵明艷的色彩綻放開來，長風(fēng)頓時就不管別人了，只跳起來拉著阿姐的手，指著天空，“阿姐，真好看。我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煙花?！?p> 成陽也很激動，他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般好東西。他以為南陽郡的鞭炮已經(jīng)是好的了，哪知道今天能看到這種盛景？
陸微芒則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前世的天空。
霍京看了會兒煙花，余光看到旁邊明滅的小臉兒，沒有震撼，好像只有懷念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