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收露，可見青萍點點；暮色拾光，湖面漣漪依稀。江南的春此時正是盛景之時。水汽迷蒙，飄柳如煙，湖心儼然坐落著一個小亭子，亭中青燈黃卷，亭外蒹葭蒼蒼。亭中女子身著素衣，在水汽朦朧中顯得愈發(fā)動人，縱有輕紗遮擋也難掩傾城之姿。輕觸琴弦，琴聲悠揚，婉轉(zhuǎn)動聽，似乎整個建康城都在為之駐足，沉浸其中。往事流年，幾多風雪，仿佛都在這琴聲中演繹的栩栩如生。
壹·驚鴻一現(xiàn)瞥紅顏，烙印心間萬千年。
洛陽城，占地萬頃，城內(nèi)百姓衣食無憂、路不拾遺，這是北魏王朝的帝都。近些年來，北魏在孝明帝的統(tǒng)治下人民安居樂業(yè)，隱隱間有南北朝第一強國之勢。而孝明帝對自己唯一的女兒更是寵愛有加，賜封長樂公主，作為北魏唯一的公主，元錦兒從小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僅容貌傾國傾城，更有洛陽城第一才女之名，更是沒有多少人見過公主真顏。才行過了及笄之禮不久，孝明帝便在全國，乃至包括南方的大齊在內(nèi)的周邊各國廣發(fā)請?zhí)麨殚L樂公主準備一場招親，天下英才皆慕名而至，一時間洛陽城風云際會，群英薈萃。
予城，坐落在洛陽城以南50里，往日里靜謐的小城進來也變得熙攘，大抵是里皇城近的緣故，許多從南方齊國以及別國慕名而來的青年才俊都會選擇在此地休整。這一日，城中迎來了一名白衣如雪的公子，一舉一動，頗有仙姿，清冷的臉上便好像不識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身后隨從小七頷首低眉牽著駿馬，引得不少行人駐足觀看。主仆二人找到一處客棧歇腳，打算稍作休整后再赴洛陽城。
客棧老板也算是見過市面的人，一見到白衣男子，心中驚呼，激動地拽住白衣公子的衣服，噤聲道：“莫非你就是江左徐白衣徐逸安？”隨從立即上來準備制止，而白衣公子卻叫住了隨從，面帶微笑地說了句“在下正是徐逸安?！?p> 一語落下，滿堂皆驚。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這里，更有慕名的書生沖到了徐逸安的身前。人群中，有人低聲問道：“徐逸安何許人也？”
亦有人嗤笑道：“江左徐白衣你都不知道嗎，文韜武略，獨步天下，平日好穿一身白衣，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有人稱贊他“一襲白衣流勝雪，雙目流光若寒星。”
不久，徐逸安來到予城的消息就傳遍了予城，每日都有人慕名前來拜訪。一時間，客棧門庭若市，皆因這位白衣公子。連洛陽和宮中也聽到了風聲，無數(shù)人更加迫切期待徐白衣進入洛陽，一睹英姿。長樂公主自然早已心馳神往，迫不及待想要見到仰慕已久的大才子，便決定與侍女小婧偷偷溜出宮去。
兩日后，徐逸安拜別了眾人，與隨從繼續(xù)北上，同行的更有無數(shù)慕名的青年才俊。才行了大半日后，便到了洛陽城。一眾英才共同進城，自然引起了夾道呼聲，十幾位公子偏偏如玉，好似世外仙人，又以徐逸安為居中，如眾星裹月一般。
人群中，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人群后方盯著徐逸安，嘴角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嘴里喃喃地說道：長的倒確實是如傳聞中的俊俏。此人正是長樂公主元錦兒，以及侍女小婧。
元錦兒此時激動地拉扯著小婧，高興的說道：“小婧，他就是徐白衣，看相貌果然是個大才子。”盡管隔著面紗，元錦兒地臉上還是浮現(xiàn)了一抹紅暈，一臉花癡，眼神是無限的憧憬和敬慕。
隨后徐逸安一行人來到了當?shù)刈罡皇⒚穆尻枠切ⅲS行一位來自大理的公子說道：“早就聽聞徐公子久負盛名，文韜武略，更有詩仙之稱，不知現(xiàn)在可否與我輩指點一二?！?p> 徐逸安點頭，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真誠的笑容，笑呵呵地說道：“既然周公子有此想法，徐某人自然樂意奉陪?！?p> 一語既出，瞬間傳遍四方，許多人慕名而來，無論是書香世家，抑或是商賈大戶，還是達官貴族，更有甚者，許多布衣百姓也慕名前來，只為一睹傳聞中的徐白衣的英姿。
洛陽樓的前臺儼然變成了徐逸安與其余來自各地的挑戰(zhàn)者的斗詩之地，有翩翩如玉的無雙公子、亦有素衣裝扮的清貧書生，人人無不想在文采上勝過徐逸安，取而代之。
正在街上閑逛的元錦兒聽聞之后，自然也帶著侍女急沖沖地前來，兩人更是生怕錯過了精彩的對決。
只見，繁華的洛陽樓前臺，圍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當中，有一心求勝的挑戰(zhàn)者，也有慕名而來的花癡少女，亦有看熱鬧的圍觀者，還有衣著華麗的達官貴人……今日的洛陽樓，好生熱鬧。
周渠看向臺下一眾，笑著說道：“鄙人在大理時，素有七步詩仙之稱，今日愿斗膽與徐公子試上一試?！?p> 說著，周渠便開始在臺上邁步，一步，兩步……走到第十步時，周渠戛然而止，緩緩開口道：
“云青樓臺露沉沉，
玉舟勾畫錦堂風。
煙波起處遮天幕，
一點文思映殘燈。”
說罷，聽堂中爆發(fā)熱烈掌聲，周渠神情高昂，頤指氣使，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得意的神采，仿佛已經(jīng)獲勝一般，然后淡淡地瞥向徐逸安，說了一句
“鄙人不才，說好的七步成詩，在下卻用了十步，徐公子你請?！?p> 元錦兒聽后對小婧輕聲說道：“這首詩還算不錯，但也僅限于此了，絕不可能跟徐白衣相提并論，我之前拜讀過徐公子地詩集文章，如今看來，兩者判若云泥，這個周姓公子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p> 徐逸安起身走到臺上，對周公子拱了拱手，略加思索后，隨即接過筆墨一揮，行云流水，一氣呵成。不久，一首詩洋洋灑灑，躍然紙上。
徐逸安手執(zhí)卷宗，走到臺前，臉色一正，神情肅穆地誦讀出書卷上狂勁草書所載的詩歌。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p> 言畢，臺下驚呼聲練練，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這雄渾蒼勁的字體和悲情萬丈的詩歌將眾人的情緒渲染到極點，仿佛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在發(fā)出憂國憂民，感時傷己的嘆息。
毫無疑問，這一局，徐逸安完勝，周渠也只能悻悻下臺。一時間，反倒是無人敢上臺對詩，皆被徐逸安的才華所折服。
“這首詩當真可以稱之為古往今來七言律詩第一，徐逸安詩仙之名果然名不虛傳?！?p> 臺下有人贊嘆道，元錦兒看向徐逸安，也連連點頭，對身旁侍女說：“這首詩寫的真好，不愧出自于徐白衣之手，不過本公主可是洛陽城第一才女，自然不能在這被搶了風頭。”云錦兒嘻嘻地笑道，櫻桃小臉綻放著笑容。
小婧著急地說道：“公主殿下切不可，這里人多眼雜，萬一有人把你認出來了可怎么辦呀……”
還不等侍女說完，云錦兒便已經(jīng)走到了臺上，頭戴面紗，身姿曼妙，邁著蓮花般輕盈的步伐，也向徐逸安拱了拱手，有一絕高下之意，更是驚呆了臺下眾人，也有人在嗤笑，認為她不自量力。
徐逸安倒是來了興致，微笑著向云錦兒說道：“在下徐逸安，敢問姑娘芳名?！?p> 云錦兒笑著說道：“小女子名為清漪，洛陽人，也是未來的北魏第一才女。”
臺下觀眾皆錯愕不解，更有人說道：“洛陽城何時有這等女子，為何吾輩都未曾聽聞，小小年紀，便如此口出狂言……”，質(zhì)疑聲和嗤笑聲不絕于耳。
元錦兒聽后也只是莞爾一笑，同時又俏皮地說道：“徐公子寫憂國之情，那小女子便作一首相思之詩吧?！?p> 說罷，元錦兒提筆，紙張上頓時寫滿了娟秀的蠅頭小楷，不一會，大功告成，元錦兒拿起紙張，用自己稚嫩的聲音，故作深情地念道：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語罷，臺下同樣是一陣驚呼聲?！斑@姑娘何許人也，為何從來沒聽說過清漪這個名字，能寫出如此精妙的詩句之人絕不該如此岌岌無名啊……”
徐白衣也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眼前的小姑娘竟然能寫出如此詩句，緩緩說道：“清漪姑娘果真有北魏第一才女的才情，好一個莊生化蝶，望帝托鵑，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好詩好詩啊。”
一時間，雙方似乎不相上下，一個寫憂國之情，一個寫相思之情，每一首都入木三分，各說是為七言第一毫不為過。
徐逸安笑著說道：“清漪姑娘才情絕艷，有曠世之詩才，不如這局我們平手如何?！?p> “好耶！”，元錦兒跳起來說道，面紗之上，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狀，對著徐逸安傻笑。
臺下眾人一陣無語，這像是寫出如此驚艷詩句的人嗎，看起來卻是單純可愛。
兩人相互拱了拱手，而后各自下臺去，這場詩歌比賽的結(jié)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只有來自大理的周渠心中抑郁不平。
下臺后，元錦兒歡呼雀躍，還沒來得及跟徐逸安交談，就被小婧拉走，只剩臨走時匆匆一瞥，與徐逸安對視，這一眼，兩人深情對望，倒是有了一眼萬年的韻味，這個豐姿俊朗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她地心中。
同時對徐逸安而言，這個看起來傻傻的，但擁有曠世詩才的姑娘也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己清修十余載，從來不曾有過今日這般感覺，那雙靈動清澈的大眼睛和曼妙的身姿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貳·分明月殿瑤池女，不信人間有異姿
幾天時間匆匆而過，選親之日定在立春之際。
這一日，徐逸安同其他青年英才皆一大早來到了宮門之外，巍峨的皇城毅然聳立，青磚紅瓦，等級分明，不斷有書生亦或是來自他國地公子發(fā)出驚呼，他們哪曾見過如此氣派地景象，宮中禁衛(wèi)不斷地巡視著，似乎在有意地彰顯北魏國力之盛，以威懾來者。
眾人在接引太監(jiān)的帶領下，來到宮中就坐，不遠處的高臺之上陳列著兩把華麗的椅子，想必是孝明帝和長樂公主的座位。
臺下就座的，下到普通官宦人家之子，上到封疆大吏和達官顯貴之子，更有他國貴族慕名前來，可謂群英薈萃。都是來目睹傳說中的長樂公主芳容，甚至成為北魏唯一的駙馬。想到這，又怎么不讓人激動。
徐逸安平靜地坐在位置上，俊美的臉上看不出有絲毫的情感波動，小七站在身后，一主一仆都顯得超然世間。
過了很久，只聽得太監(jiān)高喊道：“皇上、公主嫁到！”
說罷，臺下眾人立刻離開位置，齊齊下跪叩首，高呼萬歲，徐逸安雖有不愿，也還是照做了。
高臺上，一道威嚴地身影矗立在那里，在其身旁便是長樂公主元錦兒，孝明帝身著龍袍，流行大步走到龍椅前坐下，云錦兒也身著白衣，明慧空靈，清艷絕代，端坐在旁邊。
“平身?！?p> 孝明帝對臺下眾人說道，言語簡明卻仿佛聽起來不容置疑，聽起來沒有一絲感情色彩，頗有一代帝王的風范。
徐逸安同眾人一樣抬頭、起身，看向高臺之上的九五至尊、以及身旁的長樂公主。
突然，徐逸安的目光留在了云錦兒身上，絕美的臉龐宛如仙子臨塵，遺世而獨立，讓人如沐春風，臺下的眾人自然都是看呆了，無不稱贊著公主的美貌。
但容貌這并不是吸引徐逸安的地方，他只是覺得今天所見到的長樂公主，仿佛幾日前在洛陽樓見到的清漪姑娘，他太熟悉了，那道身影、那雙眼睛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或許是這十九年來自己第一次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吧。
在禮部官員做了簡短的介紹之后，便宣布了第一輪的考核方式——用詩歌描寫公主的容貌。
考題一出，不少才俊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徐逸安也提筆，此刻那一日清漪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xiàn)，他更加懷疑那一日的清漪究竟是不是長樂公主，而后一聲輕嘆，寫下：
秋水為神玉為骨，
芙蓉如面柳如眉。
分明月殿瑤池女，
不信人間有異姿。
毫無疑問，這一場詩歌比拼，自然是徐逸安脫穎而出，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績。
此后，第二輪便是筆試寫賦，這一環(huán)節(jié)，對于8歲就能寫出洛神賦這樣流傳千古之歌賦的徐白衣而言，更是無人能出其右。
不出意料，徐逸安寫出了《二京賦》，又是引起了文壇的震動，在坊間廣為流傳，一時間洛陽紙貴，無數(shù)文人皆爭相傳閱，連皇帝看了之后也連連點頭。
最后一場考核是比武，經(jīng)過前兩輪的篩選，剩下來的多半都是羸弱書生，又有幾人可以同文武雙全的徐逸安相提并論呢，最后勝出的當之無愧是徐逸安。
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是北魏唯一的駙馬。
在他身旁，有人垂頭喪氣，亦有人為他而歡呼。而徐逸安臉上古井無波，并沒有高興的神情，他在想，可能他喜歡的是當日的清漪吧，自己來招親不過也是無奈之舉了……
招親結(jié)束后，徐逸安受詔來到大殿拜見孝明帝和長樂公主。
進入大殿，徐逸安叩首拜見皇帝。
“愛卿平身?！?p> 徐逸安起身看向長樂公主，心中的感覺愈發(fā)強烈，愈發(fā)認為她就是當日的清漪，而云錦兒此時也在對著他偷笑。
“草民徐逸安，來自齊國，參見皇上。”
“朕聽說過你，在坊間素有詩仙之稱，文武雙全，在今日的考核中取得頭彩，也通過了朕的考研，剛剛錦兒也對你贊賞有加，相比也甚是中意，那朕今日便將錦兒許配給你，為我朝駙馬可好？”
徐逸安叩首，“謝皇上隆恩……”
……
退朝之后，徐逸安終于得見長樂公主，他便笑著對公主說道：“敢問公主，草民有一問不解?！?p> 元錦兒精致的小臉上眼睛彎成月牙狀，笑著說：“嘻嘻，你問吧”
徐逸安：“草民斗膽一問，公主可曾寫過錦瑟這首詩？”
“寫過呀。”
元錦兒看起來滿不在乎地說道。
徐逸安心中劇震，這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眼前的長樂公主就是清漪，清漪就是長樂公主元錦兒。因為當初在洛陽樓作的那首詩便是錦瑟，但讓他吃驚的是元錦兒竟然如此輕松地說出來。
“這么吃驚干嘛，就是我，不過你現(xiàn)在都是我的夫君了，嘻嘻，走，我?guī)闳ゾ┏抢锿?。?p> 元錦兒大大咧咧地說著，就拉著徐逸安出了宮去。
繁華的洛陽城，商貿(mào)尤其發(fā)達，兩人穿梭在燈火通明的夜市中，一起看雜耍，一起吃街邊小攤，仿佛在過著平常市井百姓的生活，直到夜深才回到宮去。
……
時間過了很久，轉(zhuǎn)眼就到了冬天。
這一年，徐逸安帶她去了建康，他的家鄉(xiāng)，也帶她下了江南，到過大理……他們云游各地。
“下雪了，快來看！”
元錦兒大聲招呼著徐逸安。
這是洛陽的初雪，深紅的宮墻和潔白的雪花相互映照，頗有一番韻味。
徐逸安帶她走到雪中，輕撫著她的臉頰。
“不撐傘嗎，會淋濕的欸”
元錦兒傻傻地說道。
徐逸安也笑道，對她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元錦兒則是有點錯愕不解，追問著徐逸安為什么會這樣說，徐逸安則是一直在搪塞，笑著說有感而發(fā)罷了。
兩人的婚期定在第二年的立春之日，那時候本應該舉國歡騰，可是，元錦兒卻再也等不到。
叁·似此星辰非昨夜，從此人間再無情
上元佳節(jié)，北魏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然而繁榮的表面之下潛伏著危機。南邊的齊國和一眾小國組成聯(lián)軍，僅僅用了五天就直搗洛陽城，不可一世的孝文帝突發(fā)惡疾，最后自縊而今。元錦兒也淪為階下囚，此后世間再無北魏。
物是人非，只見宮殿，故人早已不在。
元錦兒被關在皇宮一隅之中，等候發(fā)落，身邊只有侍女小婧，自那以后再也沒見過徐逸安，或許，聰慧的她早已猜到了一切吧，她不禁悔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輕信有、喜歡上徐逸安，如果不是她，父皇也不會死，北魏也不會滅亡……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夏天的晚上，暖風吹拂，天氣顯得那么燥熱、人心也是。
幾個在外面看守元錦兒的士兵，對這個昔日大名鼎鼎的洛陽城第一才女、前朝公主、絕色佳人動了邪念。
元錦兒在被小婧死死護在身后，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堂堂公主，從小錦衣玉食，何曾受過如此待遇，更無法想象會被幾個低賤的兵卒輕薄。
想到這里，元錦兒寧愿自盡，也不愿被失身。
恍惚間，她看到了徐逸安，看到他來救自己，腳踏七彩祥云，白衣展展，飄飄似仙。
這不過一個將死之人的幻想罷了，元錦兒冷哼，他不過是在利用我罷了，并無情分可言，又怎會指望這個男人來救我呢。
想到這，元錦兒內(nèi)心更加絕望，萬念俱灰，已經(jīng)做好了自盡的準備。
忽然間，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出現(xiàn)，手執(zhí)長劍，彈指間，經(jīng)過一番打斗五名士卒被輕松解決。
不錯，正是徐逸安。
“是你。”
元錦兒很平靜，沒有如當初想象的見到他時的那么激烈，那么憤怒。
“是我，這幾個月來，我一直守在你身邊?！?p> “哼”
元錦兒冷哼了一聲，“你不過一直在利用我罷了，你接近我，不過是為了幫助齊國，利用我覆滅北魏，是嗎?！?p> “不錯，我承認是我在利用你，我利用你接近你父皇元栩，是我給他下了毒，致使他染上惡疾，也是我竊取了邊境布防圖，使聯(lián)軍一路攻至洛陽，這一切都是我干的。”
“為什么，為什么……”
元錦兒徹底爆發(fā)了，緊緊拽著徐逸安，捶打著他的胸口，撕心裂肺地喊道。
“因為，江湖上所謂的名門望族、江左徐家，其實并不姓徐，我們是前朝東晉司馬皇族，你父皇篡權奪位，對司馬氏趕盡殺絕，殘忍地屠戮我的父皇、我的母后、我的族親……后來我隨叔父被迫流亡齊國，才有了江左徐家。你們又可曾想過今日?！?p> “我所做的，不過是向你們復仇罷了。”
徐逸安冷酷而又平靜的說道，元錦兒此刻癱坐在地上，渾身失去了力氣，此刻，她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
“那，你有愛過我嗎”
元錦兒用盡最后的力氣緩緩說道。
“有?！?p> 徐逸安不假思索，“對不起，本不該把你卷進來，是我的錯。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p> 說罷，徐逸安頭也不回地離去了，空蕩的宮殿中獨留元錦兒一人，和身邊的侍女，抽泣聲不絕于耳，回響在浩大空寂的宮殿中。
天下早已傳遍徐逸安乃是前朝司馬氏太子，推測其與齊國皇帝合作，覆滅北魏，意圖重建東晉。有人說司馬氏之心，天下皆知。有人惋惜，也有人唾棄不齒……
不久后，齊國將都城從建康遷到了洛陽，并決定處死元錦兒，人們都說這是齊王不準備讓徐逸安重建東晉，意欲吞并，將其納入齊國。
元錦兒在宮中也得知了自己在秋后將被問斬的消息，相反，她沒有驚慌失措，很平靜的過著剩下的日子，可能她心中早已沒有牽掛了吧。
而徐逸安也沒有來過。
后來，某個平靜的午后，徐逸安差人送來一封信，送信的是往昔的仆從小七。
“公主殿下，殿下是讓我來帶你走的，齊王已經(jīng)宣布赦免你死罪，我會帶您離開這里，離開洛陽。”
小七對元錦兒說道，元錦兒拆開信封，里面是一首賦，赫然寫道：
自送別，心難舍，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知我意，與卿同，此情更問天。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說罷，三人便離開了都城，自此以后，元錦兒也再也沒見過徐逸安。
第二日，齊王頒布了特赦詔令，赦免元錦兒死罪，歸于自由之身。而徐逸安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當中的緣故不禁為市坊所津津樂道。
有人說，徐逸安以自己的命換元錦兒無憂，也有人說，齊王將徐逸安賜死，亦有人說，徐逸安早已帶著元錦兒遠走高飛……
肆·天下誰人配清漪，唯有江左徐白衣
時間一晃過去了很多年，元錦兒待在建康城也有好幾年了。上次逃亡之時，便選擇來到建康，此后一直生活在這里，有侍女小婧，有侍衛(wèi)小七。
至于事情的真相，也早已從小七的口中得知。
當年，齊王野心膨脹，攻下北魏后，并不打算幫助徐逸安復辟東晉，反而將其占為己有，更要企圖處死北魏最后的血脈。
后來，徐逸安自己知復辟無望，本來想著成為東晉皇帝之后再來迎娶元錦兒，現(xiàn)在一切都將破滅。于是向齊王提出，用自己永遠消失，換元錦兒一命，并保證她百歲無憂，為了防止齊王反悔，所以直到離開的第二天，齊王才頒布了赦免詔令。至于最后徐逸安結(jié)果如何，無從得知。
聽到最后，元錦兒淚流滿面，她不知道是為了父皇和北魏而流，還是為了徐逸安而流。
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對徐逸安，到底是愛還是恨吧。
到了建康，元錦兒用徐逸安留下來的財產(chǎn)，購買了一處府邸。府中有一湖，取名為逸安湖，風景優(yōu)美，波光浩渺，她只喜歡獨自一人在湖心亭吟詩奏樂。
在建康城，元錦兒一直以清漪的身份面向世人，寫的詩歌傳遍齊國。世人皆直到建康城有一位才女名為清漪，卻無人得見過真容。
每年都會有不計其數(shù)的慕名者前來，只為求得一見，亦有達官顯貴，甚至齊國皇室曾上門提親，然而清漪都只差人送上一張紙條
“天下誰人配清漪，唯有江左徐白衣?！?p> 此后，世人只知才女清漪，無人再曉長樂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