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日,太陽東升,球大似的耀眼,卻不甚溫暖。初春的日子上京城還在下著莽莽的大雪,毫無生氣。
符枝與春香很早就起來照看宛童了,只是可惜。那紅梅一點就把宛童吸引走了。她們在花苑里找了很久,才在那狹小的屋窗茶社里找著她。
春香撣著雪,朝宛童走去。
“二小姐,今日怎么跑到這茶社了?”
“社夫人又布置作業(yè)了嗎?”
春香往二小姐那手里頭一望,就看見二小姐正汩汩的燒著茶水。拿著一張草紙,正畫著。
“沒有,這的風景好。從這的珠窗往花苑東頭望去,正正好能看到那兩束梅花的風景?!?p> “這的景色最好。春香姐姐,你也作一幅罷?!?p> 春香一愣,不知二小姐怎么忽然轉(zhuǎn)了性要作畫。莫不是又想出什么點子來了。昨個還冷冷的,今日怕不是又要干什么了。
春香:“二小姐,作畫是要干什么啊?”
鄲宛童眉眼彎彎的笑著,手卻不停歇。
“送給母親,母親很喜歡我的畫的。”
“一會春香姐姐就陪我去見母親,我們得為父親考慮的。父親需要他們?!?p> 春香看著眼前的二小姐,還不算大人的二小姐。心中又是一陣哀嘆,只覺春日倒是比冬日還要凍人了。
茶社的清風吹的很小,今日的風倒是不大。只是雪仍正下著。宛童與春香相對坐著,雪花不時的飄進來些,沾了熱氣后又融化了。倒是有些春日里的溫暖了,宛童又想著。
午膳的時候,宛童帶著那副剛畫好的雪梅圖興沖沖的跑進膳廳,頭上梢滿了雪。春香則是拿著傘小跑的跟在身后。嘴里著急道“小姐,傘!”
膳廳的菜香氣撲鼻,宛童搖著頭任由鄲母將身上的雪撣下。隨即又黏著鄲母說自己很餓很餓。
“那你可得多吃點了,你看看你自己都瘦了!你爹爹回來看到這樣的你不知道要多心疼呢!”
“嘗嘗這道菜,油燜大蝦。不過這個你還是要少吃一點,這個天的蝦總感覺沒有夏日里的香甜。”
宛童一邊吃著一邊又讓春香拿出來那幅畫。洋洋得意的說
“娘,你看這幅畫。怎么樣?”
明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嘴巴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畫這幅畫時的思想,然后又指著那中間的紅衣女孩說道“這個是槐姐姐,娘。我想讓她來我們家給我當姐姐。”
鄲母眼神暗淡,宛童看著母親的神色,覺著定是不好說服了。正打算再說些什么,卻突然聽見一聲“好。”
她突然愣了,嘴里也說不出任何的話來。她以為母親定是不會同意的,可她還未勸說,母親就已同意了。就好似一盆冷水澆了上來,比昨日在雪地里還要冷。但也只是愣了下就又試探性的開口
“啊…”
“那,那個質(zhì)子…”
“也好,你父親總是喜歡找胡亂事做…”
巴拉巴拉的什么后面的宛童一句話也沒聽清,只聽見了那句“也好。”她莫名的感覺心里刺痛了一下,好像又難受了。
她扒了口米飯就著那蝦,感覺沒有什么味道。飯菜突然就變得有些苦澀了起來。
所以呢?那封信件其實是想讓我自己做好心理防線吧?所以說,整個府邸里就只有我才是那個異類?就只有我不接納,就只有我在不斷的找麻煩?
宛童心里特別特別的苦澀。良久,她又覺得自己是造作了,自己今天來不就是勸說母親同意這事的嗎?母親同意了,自己難道不應該開心才對嗎?所以,她就又擠出來一個笑。只是這笑卻是拌了淚水。她不想讓母親看到自己哭,就又開始扒起飯了,不顧什么形象。她也沒有看到母親的安慰,好像只聽到了那聲“好”夾著笑意。她覺得自己心里真的很疼,很疼很疼。
一個又一個剝了殼的蝦被放在碗里,她通通吃下了。可是真的好苦,她覺得自己又吃不下了。
后來宛童在抬頭的時候就沒有再看到母親了,臉上還沾著米粒,崩潰的開始大哭。春香抱著宛童不斷的拍撫著后背。沒多久,宛童就將飯全部的又都吐了出來。
宛童坐在地上,淚水打濕了衣襟。她抽噎的問春香“母親,母親呢?她,她沒有看到我這樣吧?”
春香拿著手帕不斷給宛童擦拭著,也哭喪的開口“夫人很早就走了,她叫下人們都走了。這就我們兩個的,小姐?!?p> “不要哭了,快起來吧。我們回去吧?!?p> 當夜,宛童就發(fā)起了高燒來。但她死活也不愿告訴母親,就只叫春香過來。
“我想到外面吹吹風,這樣就涼快了。我就不燒了,我不想要醫(yī)師。不想要…”
磨了半晌,春香只得淚水橫撒的照做了,給宛童穿的左一層又一層,又拿著暖爐。提著燈籠,非要和她一起出去透透氣。長廊連接著花苑和正院落,左右兩旁又有著小池塘。池塘被雪覆蓋,沒有多少綠葉的樹丫團團圍住長廊,給夜晚添了許多的蕭瑟。
“二小姐,我們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了。要看開一點的啊?!?p> 一路上春香說了很多句,都是勸宛童希望她能看開一點的。她們在長廊里來回的走,不斷的走,直到夜過了一半。宛童走不動了,她哭著說自己好冷。春香立馬就給宛童抱會屋里頭里,再摸一摸宛童的頭,滾燙!
“符枝,找醫(yī)師來!快去!”
春香和符枝在夜半的時候忙的不可開交,這事鄲母也知道了。是符枝找醫(yī)師時被傳開的。宛童那時已經(jīng)是燒的迷糊了。鄲母急壞了,她沒想到宛童竟會鉆牛角尖到這種地步。但她也沒法子,就只能細細的照顧她,一切都親力親為。
“傻孩子,傻孩子啊!”
鄲母坐在床沿邊,抹著眼淚。心里暗暗叫苦“何苦這樣啊!”
這事鬧的府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鄲母便在后院里將仆人們都召集起來厲聲“這事都給我爛在肚子里,誰要是敢說出去,劓刑伺候?!?p> 直至兩天后,宛童才醒來。一醒來就問符枝自己是怎么了,后聽完,就靜了許久。又說這實在是失了禮數(shù)。痛惜不已,決定不再出屋。反而將自己關在了一間掛著幅“溫德”的字畫靜謐房間內(nèi),對著那幅字燒著香。跪坐著,不斷的楠楠自語。除了符枝和春香,沒有人敢來這個地方。
元康六年,三月二八。
寒風凜冽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春光透著紗窗采射進來。鏤空式的窗臺在靜然的房間內(nèi)卻顯得不似溫馨,宛童屈膝跪坐在字前。雙手合十,眼睛微閉。嘴里念叨著些奇奇怪怪的話語。像是在尋求心中的慰藉。符枝與春香就趴在門外,悄悄的聽著,瞧著。
“春香,你說小姐這是怎么了?這次竟是將自己關在這小半月了。還一直的自言自語…”
符枝也是非常著急,她覺得小姐這是病了,大致可能是被什么東西給纏上了。把春香唬的膽子也破了。
“你…你可別胡說?!?p> “但,二小姐要是真想不開…把自己關這一輩子,那可怎么辦?。俊?p> “嘭”的一聲,門被頂開了。宛童這才往身后看去。眼神中透著陣陣的死氣。
“你們怎么來了?”
她站起來,拿著寫著兩句話的字帖朝倒在地上捉急爬起來的兩人。淡淡的開口
“正好,幫我瞧瞧?!?p> 春香伸手拿住,只見內(nèi)是簪花小楷式的兩句話
“梅花開來心不來,箸篆只是寄偏情?!?p> “未望后日生不順,遠山寺中留一定。”
“這是什么?”
符枝看完立刻抬頭問到,卻又看到小姐臉上有幾道淺淺的掌印。她瞬間底下頭來,又看著這兩句話。竟是從中看到了淡淡的悲情與希望。
“初春那日,我其實就是想明白了。只是我有些不甘心。”
“但是現(xiàn)在,我細細的看了這話。嗯,是我夢里的,我還看到了一個人。那是一個妖冶的,僧人?!?p> “他就在遠山寺里?!?p> “法號[溫德]。我想那一定是有解開心結(jié)的方法?!?p> 隨后又是一片寂靜。房間的門半掩著,一片陰影一片陽光從宛童的臉上劃過。
……
我已接受了這必要的抉擇,只希望家族能夠因此得到庇佑。
但我是自私的,我想拉一人下水。
就當,是我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