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道袍
張春明的女兒叫小棉,路邊撿來的,大名叫張小棉。
臉黑黑的,透著一小圈紅色,長得屬于那種一眼看過去就覺得不好看的丑丫頭。
秦墨倒是也見過張小棉幾次,從半邊破墻那露出一只眼睛,臉紅紅的怯生生的看著秦墨。
臉很黑,手很白。這是秦墨對于張小棉第一面印象,那扒著墻的手指白得刺眼。
人都說賤名好養(yǎng)活,張春明偏不,誰提他就罵誰。
“道爺我的女兒,憑什么取個賤名!我就要給她取個花一樣名字,我說養(yǎng)得活就養(yǎng)得活,三清祖師爺會庇佑她的!”
可惜,張春明知道唯一的白色的花就是棉花。他想讓張小棉以后像棉花一樣包裹自己,不會受凍挨餓。
咔嚓一聲,張道長手里的碗從手上滑落,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
“你剛剛說什么?”
“我是個......”秦墨猶豫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八奇技聽過嗎?”
“什么?”張春明還在呆滯之中,完全不理解秦墨在說什么。
很好,沒聽過,那就對了。
咳嗽一聲,秦墨繃起個臉說道:“修行一事,必在于誠,萬物皆由心生......修行就是一場違背初心過程,所以你聽過雙全手嗎?”
“沒有?!睆埓好饔X得秦墨在胡扯,但又非常蛋疼的覺得自己依稀在哪聽過這些話。
人總是很容易相信自己的感覺,似乎好像哪里聽過,又或者是我好像腦子里見過這個畫面。
“這和救小棉有什么關(guān)系?”張春明站在那,固執(zhí)的發(fā)問。
每一個父親都不會放棄讓女兒生的希望,即使他是個道士。
“有吧,第一次上業(yè)務(wù),有些不太熟練?!鼻啬珜擂蔚男α诵?,旋即說道,“你女兒的病我能治,用醫(yī)術(shù)?!?p> “但是從此之后,你要陪我做一件事情,直到我說你可以走了,你才能離開?!?p> “好!”張春明沒有猶豫,一口應(yīng)下,“可你這娃娃,要怎么證明你身上有醫(yī)術(shù)?”
“我怎么證明?”秦墨忽然又恢復(fù)了那副不著調(diào)的模樣,歪頭問道,“你這老道,愛治不治?!?p> “治!”張春明也很干脆,已經(jīng)看不到希望了,賭一把也好。
小棉病了快大半年了,靠著自己這有一天沒一天的賣藥,這才撐到了現(xiàn)在。不治,估計也活不了幾天。
只是看著這書生嘴上沒毛,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秦墨見那張春明盯著自己的嘴巴,不由皺了皺眉頭,心道這老小子該不會覺得我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吧?
男人的又不是嘴上才長毛,真是寄了。
著手搭脈檢查了一番,隨即又捏了捏手,手指末節(jié)肥大,秦墨初步判斷張小棉和顧煙一樣,可能都是先天性心臟病。
只是手上沒有器械,沒辦法做更細致準(zhǔn)確的檢查。
目前來看情況并不是很嚴重,風(fēng)寒癥狀,及時治療的話可以延緩病情。
后續(xù)采用藥物保守治療,手術(shù)不太現(xiàn)實,目前的條件,幾乎上了手術(shù)臺就是要躺板板。不說別的,鋒利的手術(shù)刀都造不出來。
“能治,得趕快?!鼻啬鹕恚幻脒M入狀態(tài),面無表情的對監(jiān)護人張春明說道,“越快越好?!?p> “哎哎!”張春明忙不迭的應(yīng)著,手在衣服上搓了搓,眼圈發(fā)紅,有些不知所措。
“診金能否先欠著,我.......現(xiàn)在手上沒有銀兩,你等我去借。您看,先治行不行?”
“你連個朋友都沒有,去哪里借?”秦墨有些好笑的問道,“我不收你的錢,抓藥的錢我也幫你出了?!?p> “但是,此病綿長,需長期吃藥,而且后面也難保需要更加金貴的藥?!鼻啬f道,“目前全天下除了我沒有人能救你女兒?!?p> “這......我該做什么?”張春明不知道該說什么,顯得有些惶恐。
“你是個道士,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鼻啬f道,“想成為達官貴人的座上賓嗎?”
張春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秦墨這個問題,座上賓?
京城倒是盛行崇道之風(fēng),都是因為宮里那位信道,總是時不時做一些齋醮,前些年還弄了個祈雪齋醮,倒是靈驗了。
據(jù)說宮里那位信道不過是為了進補龍體,靠著丹藥滋補后天之體,想著綿延壽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家的血脈不太好,當(dāng)朝的圣人就沒有幾個長壽的。近來幾朝,幾乎都是短命相。
人都說大明神器動蕩,是天落下了劫難。
張春明不信,天要是真長眼睛了,就不會棄自己于不顧。
面對秦墨的問題,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成為達官貴人的座上賓,但他知道該如何回答秦墨。
“我想!”張春明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真誠。
秦墨倒也不在意,他只需要一個傀儡。一個道士,一個被自己控制的道士就夠了。他要讓張春明成為王謝堂前燕,成為道士里面最炙手可熱的存在。
一開始道教的核心是想要打造一個道治而治的社會,對于王權(quán)社會是沖突的。
例如張魯?shù)奈宥访捉?,但很可惜失敗了。秉承著打不過就加入的原則,兩位高道對天師道進行了一些教義上的修改。
從魏晉南北朝開始,道教已經(jīng)開始試圖并成功融入王權(quán)。
如此一來,道教開始正是踏上王權(quán)的舞臺,并頻繁出現(xiàn)在每一個王朝。
而自明朝起,正一教便受盡了王權(quán)恩寵,教眾慢慢超過了宣揚從內(nèi)到外修真養(yǎng)性的全真教。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正一教主張以符箓丹藥為主張,專以超脫,給人畫了一個看得見摸得著的藍圖。
總的來說,還是實用主義。
男人想要獲取強大的生殖能力,恨不得超出物種限制。經(jīng)濟的畸形發(fā)展導(dǎo)致社會風(fēng)氣糜爛,紙醉金迷的欲望世界正在慢慢腐蝕人們的心靈。
皇帝想要長壽,想要國家太平,希望來年瑞雪。
這些都可以用符箓與丹藥去實現(xiàn),但到底能不能管用,也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清楚了。
但毫無疑問的是,從一開始,朱元璋看上的是道教對于禮的教化能力。希望道教成為他手中的道德尺子,為天下編造一個大大的樊籠。
但是戲劇性的是,這張樊籠反而成為了明朝后繼帝王的樊籠,成為祈求上蒼贈與壽命的工具。
人們信的從來都不是道,而是心中的貪欲。
北三行
今天還有兩章加更,晚點更。 求一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