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源回到家,心態(tài)平靜了許多。
夏天黑沙灘游客多,水果攤生意也好,開始出現(xiàn)供不應求的局面。
才下午三點來鐘,劉慧芬的攤子上水果便賣完了。
楊思源看見媽媽在收攤,于是把車停到一邊,先幫媽媽推車回家,再回來取車。
媽媽很開心,因為生意好,不過嘴上還是埋怨,“都怪你爸,跟他說了這會兒生意好,讓他多進點貨,他就是不聽,唉……”
“媽,我爸那是怕你累著,是心疼你呢?!?p> “還是兒子嘴甜?!?p> 楊思源借機又提不讓媽媽繼續(xù)出攤賣水果的事,劉慧芬只是笑,卻不應他。
他也沒辦法,其實他心里明白媽媽是怎么想的,說沒有事干閑著會閑出病來,是有這個原因,但實際上這句話也是個借口。
我們每一個人的父母,從小就喜歡問自己的孩子,將來要做什么啊,要不要賺大錢啊,賺了大錢要給誰花啊之類的問題。
做孩子的自然會回答,將來賺錢給爸爸媽媽花,讓他們以后在家負責享福就行了。
可實際上呢,孩子真長大了,工作賺錢了,也趕上要成家立業(yè)了,正是忙碌和需要錢的時候。
結婚得花錢,買房子得花錢,生了孩子養(yǎng)孩子還要花錢,說到底還是父母往孩子身上貼錢。
而做孩子的忙忙碌碌,雖說是為了自己的小家在奔波,可也不自覺的忽略了父母。
這些做父母的其實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在他們心里,父母為自己的孩子操勞,那都是應該的,孩子長大了又得為了自己的孩子操勞,那也是應該的。
所以他們不求回報,無怨無悔。
楊思源總是說不讓母親擺攤了,是不想她操勞了,可她心里會不會想著孩子賺了大錢了,而是會想著我還動,能賺一點是一點。
說不定將來某一天,孩子又會遇到困難呢?
到那時候,我手邊攢起來的這點小錢,說不定就能起到大作用。
這就是中國式父母的心態(tài)。
楊思源理解父母這么想,可他是真不希望他們操勞了啊,而且他將來就算遇上困難了,也不至于難到需要父母這點積蓄來救急的地步。
他想起早上瑪利亞給他打的那個電話,直接道,“媽,我也不瞞你啊,望海第一筆業(yè)務的利潤今天早上到賬了?!?p> “哦?好事啊,這是賺這錢了,好事!我就怕你們沒賺到錢,害喬老板賠嘍,咱們這種家庭,可賠不起人家?!?p> 嗯?
原來老媽還在擔心這個。
這就是父母了,別人總在關心你賺了多么少錢,混的風光不風光,只有父母在想著你別賠了就行,哪怕是賠了,還有父母這里能給你擔著點。
“媽,想岔劈了,我意思是說,這第一筆生意,就賺了八千多萬,這還不算喬海倫這段日子新跑出來的訂單。
按我們的約定,這八千萬,我個人能拿兩千八百多萬呢。除去留出來給姥爺那邊投資的錢,我還能留兩千來萬?!?p> 劉慧芬不動了。
“媽,媽?媽!你怎么了?”
劉慧芬有點發(fā)抖,“兒砸,你剛才說你能拿多少?”
“兩千萬啊?!?p> “我的個老天爺唉,你們究竟干的啥買賣???!”
楊思源見媽媽這么認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媽,你別害怕,不跟你說了嘛,電腦點歌機,合法的買賣,你想歪了!”
劉慧芬還是有些慌神,“可我怎么覺得不對勁呢,我知道你們合伙開了公司,可我也沒看見你們建廠房造東西啊,怎么就賺了那么多錢了?”
楊思源笑著解釋,“媽,現(xiàn)在不同以往了,以前是要造東西,然后蓋廠房,招工人,把東西造出來賣掉,見著回頭錢,然后繼續(xù)買原材料繼續(xù)生產(chǎn)。
現(xiàn)在呢?講究細化分工了,一件產(chǎn)品的產(chǎn)生,不需要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自己去做,那樣容易重復投資,浪費資源,效率也不高。
現(xiàn)在怎么弄呢?有專門蓋工廠負責生產(chǎn)的,又專門負責設計產(chǎn)品的,還有專門管銷售的,等等等等。
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分工了,不用為了生產(chǎn)一樣東西把整條產(chǎn)業(yè)鏈都投資建起來,那樣太占資金了。
我和喬海倫的公司呢,只負責設計產(chǎn)品和相關技術,以及最后銷售,其他的交給別人就行了?!?p> 劉慧芬聽懂了,但還是有些疑惑,“還能這樣?”
“對啊,”楊思源繼續(xù)解釋,“就拿三礦機舉例,就只能做那幾樣機械產(chǎn)品,那些產(chǎn)品市場一不行了,或者又有了新的產(chǎn)品取代原來的產(chǎn)品了,它就不行了。
而我們呢,設計什么交給別人去生產(chǎn)就行了,將來就算被淘汰了,可以設計新的產(chǎn)品啊,又沒什么很高的成本,也不用擔心那么多麻煩事。
代工廠這邊呢,就只負責生產(chǎn),不用搞研發(fā),還不用擔心東西賣不出去,接多少訂單產(chǎn)多少東西,包賺不賠。
他們只要保證自家能不斷更新生產(chǎn)能力,跟上社會科學進步就行了?!?p> 劉慧芬若有所思,“那你怎么不找三礦機幫你生產(chǎn)那什么機呢?正好救救三礦機啊?!?p> 楊思源愣了一下,沒想到媽媽都下崗好幾年了,還在擔心三礦機現(xiàn)在的情況。
不得不說他們這一代人,對工廠的感情都非常深厚,即便被迫下崗了,口頭上可能會罵幾句,可內心里對廠子那份感情,是沒有變的。
楊思源有點理解了,對他來說,三礦機可能就是一個父母工作的單位,但對父母來說,可能這就是他們曾經(jīng)的青春。
好像三礦機要是破產(chǎn)倒閉了,他們的青春記憶也就倒下去了一般。
他也想讓母親能繼續(xù)保留那份美好的青春記憶,不想讓三礦機就這么破產(chǎn),可這些事,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根據(jù)他的記憶,三礦機徹底運營不下去,大概在后年,省機械廳沒有什么辦法,只能按照當時保大放小的政策,把所有資源都留給一礦機。
三礦機破產(chǎn)后,拆解成了十幾家小型的機械廠,允許個人承包,或直接折價面向社會資本拍賣。
繼續(xù)做機械,也沒什么前途,倒是這塊地方不錯,離海邊不遠,后來被扒了重新蓋成了商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