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雨欲來(昨天出差了,今天4700大章)
劉辯從來不奢望這么一場胡說八道能夠讓荀彧歸心,他所求不過是以自己跨越兩千年的前瞻性來在荀彧心中留下“賢明”的標簽,在以后爭霸之時能走入荀彧選主的第一序列而已。
荀彧忠漢嗎?
毫無疑問,荀彧是一定忠于大漢的。
或者說,荀彧忠于東漢士族壟斷階級上升通道的舉孝廉制度,和大漢對于士族的種種特權(quán)。
所以即便是荀彧自己意識到了黃巾大亂的根本乃是源自于士族的土地兼并嚴重,所想的也只是抑制土地兼并,緩和階級矛盾,讓士族的種種特權(quán)可以長久延續(xù)而已。
所以劉辯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如何瓦解士族對于政治掌控的察舉制和打擊土地兼并,而是把重點引向改變主糧,開發(fā)遼東江南耕地,興工商而已。
這些政策從始至終都并不影響士族對于土地以及政治、知識的壟斷。
對于荀彧這種士族來說,可謂是極好的治國理念。
這就是所謂的順毛捋。
劉辯的想法很簡單,趁著他還是天子,利用天子身份,一定要在這些以后能夠輔佐他的人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賢明,才能和這些名臣猛將們成為政治聯(lián)盟,即便他被廢被迫退位,這些人才能依舊將他看做能夠?qū)崿F(xiàn)自己政治理想的載體。
這就是所謂的“可成霸業(yè)”之主。
要說徹底改變有漢以來士族壟斷的弊端,那是等到自己有絕對實力之后,他一個穿越者,對于士族才是漢末亂天下的源頭這個事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然而現(xiàn)在談這些,對于他來說還太早。
荀彧走后,劉辯心中也有了一些底,自己未來爭霸的班底算是有了一個落筆,即使還很弱小,但是比起歷史上那個少帝劉辯,自己已然向前走了好幾步。
他心中十分明白,自己這個皇帝的身份,只有在現(xiàn)在和未來反董之時才有含金量,一旦未來群雄割據(jù)的狀況形成,自己這個天子的身份也會慢慢失去話語權(quán)。
畢竟那時候梟雄們一個個有兵有地有人,誰還會在乎誰是天子?
同時,劉辯也暗自幸運,以“五德”為理念長大的古人們,比起現(xiàn)代人,多了一份對理想的熱忱,這也讓劉辯畫的餅更加吸引人。
雖然這更多的是得益于他現(xiàn)在天子的身份,不過在未來一個老板,手下員工也是要吃飯的,只畫餅誰鳥你啊?
這時代不一樣,只要員工肯吃你的餅,有時候不但不會管你要工資,還會自備干糧,甚至不予余力的投資你。
愛死這個時代了!
至于未來怎么樣,就看劉辯畫的餅能不能一步步實現(xiàn)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若是畫的餅實現(xiàn)不了,最終還是要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這點劉辯比誰都清楚。
轉(zhuǎn)眼又是兩天過去。
此時洛陽雖然表面上平靜,可是即便劉辯在深宮之中,也能感受到朝堂上氣氛越來越凝重。
首先是董卓的西涼兵不斷聚集洛陽,連續(xù)幾天大批士兵抵達洛陽,引得很多臣子已經(jīng)開始彈劾董卓。
其中以執(zhí)金吾丁原為最。
而劉辯知道,若是不出意外,這是董卓玩的疑兵之計,讓士兵趁著半夜出城,白天再進城,以此達到震懾群臣的作用。
何太后表現(xiàn)的也越來越焦躁,已經(jīng)連續(xù)下了幾分懿旨質(zhì)問董卓寓意何為。
可是身在顯陽苑的董卓沒有絲毫回復,只是每日不斷朝著洛陽周邊“增兵”。
而老狐貍袁隗不過是輕描淡寫解釋董卓增兵乃是為了洛陽治安和清洗十常侍余虐。
但是所謂的十常侍余虐,卻大多都是何進舊部,短短幾日間,原先何進的死忠逃的逃,投奔董卓的投奔董卓,西園軍大部分都投奔了董卓,董卓此時實際兵力已然達到了恐怖的九千余人,可以說是洛陽周邊最強的軍事力量。
劉辯感覺距離自己被廢的時刻,已然越來越近,猶如一只無形的大手,扼在他喉嚨上越收越緊。
可是他對此卻毫無辦法。
這幾日周邊的宮女內(nèi)侍換了一茬又一茬,他也不能如前幾天一般隨意在宮內(nèi)走動,走到哪總有人以安全為由限制他。
本想向荀彧透露一下現(xiàn)在自己的近況,但是現(xiàn)在他除了三天一次的朝會,卻連崇德殿都去不了,別說見荀彧了。
想來即便是他裝荒唐,可是每日辛苦鍛煉身體,勤練劍術(shù)的舉動還是引起了老狐貍袁隗的忌憚,開始限制他和外臣接觸了。
這也是必然的,雖然敲打了王仕,但是劉辯不會單純的覺得光靠威脅就能讓王仕忌憚,更不會覺得袁氏在宮里只有王仕這么一個眼線。
估計再過幾天,他身邊的侍衛(wèi)也將再次調(diào)防倒時候他將真正成為孤家寡人!
劉辯知道,自己現(xiàn)在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文遠?!?p> “末將在?!闭谡绽砗蛣⑥q遛馬的張遼馬上小聲道。
張遼深知劉辯的處境,作為劉辯最先交心之人,自然也知道劉辯的打算。
對于劉辯重耳在外的計劃,張遼可以說舉雙手贊成,若是當真袁氏大逆不道行廢立之事,他拼死也要保護劉辯逃出洛陽,然后勤王誅逆!
“你聽著,如果袁氏調(diào)你離開皇宮,你立馬帶著你手下的人出洛陽潛伏于洛陽周邊。”
“陛下!”
張遼聞言大急,如果他出了宮,誰還能保護劉辯?憑著劉辯一己之力如何逃得出這皇宮?
“你聽好,估計袁氏老賊已經(jīng)開始警惕朕了,要不然不會限制朕的自由,若是當真羽林調(diào)防,你需潛伏洛陽周邊,隨時接應朕逃出洛陽。”說著,劉辯從懷里逃出一卷白綢,“此乃圣旨檄文,你先帶出去,一旦袁賊讓董卓行廢立之事,如果,朕是說如果,朕死于皇宮,你便將這檄文送往幽州牧劉虞處,讓其號召天下討賊?!?p> 這是劉辯最后的向袁氏報復手段,他死也不會讓歷史重演,任由袁紹成為討董的盟主。幽州牧劉虞乃是漢室宗親,其祖乃光武帝長子,比起劉備那種西漢宗親和劉辯血緣近了不知多少。
劉虞是漢末少有的大漢忠臣,雖然為人迂腐了些,但是在聲望上完全能夠比肩袁氏。
“喏……!”
張遼聞言含淚將那絹布塞進懷里。
劉辯為什么不從再次想辦法拖延廢立之事,其實對于劉辯來說,洛陽全是袁氏的人,董卓狐狼般環(huán)伺周圍,即便是拖延了廢立,他也毫無跟腳。
只能拼一拼在廢立之后以法理天子身份出逃,站在大義之上,才有可能參與到未來爭霸的亂世之中。
拖不得,要么死,要么逃出洛陽,劉辯沒有太多選擇。
看著含淚的張遼,劉辯輕輕嘆了口氣,當真是風雨欲來山滿樓。
……
洛陽城中能感覺到風雨欲來絕非只有身在深宮的劉辯一人,而作為袁氏新一代的扛起人“士人楷?!痹B首當其一。
袁紹這輩子不容易,少年時他雖冠以袁姓,但是不過是前司空袁逢某次酒后寵幸一舞姬生下來的私生子。
莫說是親大哥袁基看不起他,即便是那個在洛陽聲名狼藉的弟弟袁術(shù)也看不起他。
所以早年間他根本沒法融入洛陽第一序列的士人圈子,只得南陽人許攸,宦官之后曹操廝混。
后來因為正逢其伯父袁成早逝,膝下無子,他便被過繼給袁成為子。
而后,包括袁紹、曹操、張邈等人被舉為孝廉,一個個都當上了官,相約做一翻大事業(yè)。曹操作為洛陽北部尉時就敢以五色棒打殺蹇碩叔父,雖然丟了官外調(diào)丘遁令,而袁紹只得在濮陽縣長上就任一年,毫無建樹,只留下些許“清平”名聲。
要知道漢時就任地方,大縣為令,小縣為長。
即便是袁紹盯著袁成嫡子名號,也不過就任一個小小濮陽縣長而已。
上天似乎并不想眷顧袁紹,本想在濮陽做上一番政績累積名聲,卻在就任第二年遇到了生母病逝,即便是袁紹心中百般不愿,也只得丁憂辭官,回鄉(xiāng)為母守孝。
眼看曹操已然闖下偌大名頭,而自己卻一事無成,袁紹心中已然絕望。
可兒時玩伴許攸卻獻上一個讓他絕處逢生的計策——沽名釣譽!
于是袁紹在為其母守孝三年之后,悍然再次宣告天下——他要為其“嫡父”袁成再守孝三年。
袁成早逝,他過繼給袁成的時候年紀尚小,并未為其守孝,此時為母守孝勾起袁紹心中孝道,他決定用三年時間給袁成補上。
大漢以孝治天下,袁紹此一番動作馬上讓他孝之美名傳遍大漢,人人都知道袁成的嫡子是個極為尊重孝道之人。
沒錯,袁紹此舉不但給自己賺取了名聲,也以此舉告訴天下——我袁紹乃是前司空袁成的嫡子,并非袁逢的“庶子”。
在袁紹為袁成守孝期間,他不但以名聲救援在黨錮之禍中被迫害的士人,也不斷的豢養(yǎng)門客,短短三年時間,名聲便超過了袁氏新一代嫡子袁基、袁術(shù)。
更是被“士族楷?!钡睦钼咭秊橹?,甚至將女兒嫁給袁紹。
而后李膺慘死于第二次黨錮之禍,三萬太學生為其在皇宮門前鳴不平,袁紹也順勢成為了第二任的“士族楷模”,一舉成為袁氏新一代扛旗人。
袁紹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絕非只是帶著天下仲姓的光環(huán)而已,一步一步從一個無名的庶子,爬到今天袁氏新一代扛旗人的地位,皆是他自己的努力。
但是袁紹有苦自知,即便是他在外面士林中已然是公認的袁氏新一代表率,但是在袁家,執(zhí)權(quán)柄的人絕非他袁本初,而是他的叔父袁隗。
那是一只吃人的老狐貍!
袁隗吸取了陳藩竇武的教訓,一直隱于幕后,明面上在誅宦之事上態(tài)度不明,暗中卻使袁紹袁術(shù)支持何進。
他命袁紹建議何進調(diào)他袁隗昔日掾吏董卓帶兵入洛,而后何進莫名其妙慘死南宮。
要說后邊沒有老狐貍的操作,袁紹根本不信。
現(xiàn)在何進已死,十常侍伏誅,老狐貍袁隗已然成為上公太傅,掌控了整個朝堂,按說已經(jīng)達成了一開始的計劃,而他卻一直支持董卓帶兵入洛,掌握洛陽兵
袁隗到底想干什么?
袁紹不是傻子,若是庸碌之人,絕非能夠從一介庶子成為“士人楷?!保行┦虑樗桓蚁?,一想下去甚至覺得后背發(fā)涼……
同時他也不甘心,自己已入不惑之年,半輩子的奮斗才有了今日地位,難道就這么眼睜睜看著袁隗利用他做下那等駭人聽聞之事?
況且袁隗似乎一直也從未將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yǎng),若不是如此,不會事事讓他來做于明面,也許在袁隗眼中,袁紹和何進,董卓一般,皆是棋盤上的棋子。
袁隗如何不讓袁基來做這一切呢?
看看何進吧,一旦達到目的或是不從彼心,立馬莫名其妙慘死。
莫說袁紹和袁隗是叔侄,大家族的權(quán)利之爭沒有血緣可言,出身袁氏的袁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一點。
袁紹在太傅府上枯坐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等到拄著棗木拐杖的袁隗進來。
“紹見過叔父。”
即便心中對這老狐貍已然十分忌憚,但是袁紹還是不敢表現(xiàn)出來,趕緊起身行禮。
袁隗笑瞇瞇看著袁紹,眼中卻沒有太多親近。
說實話,袁隗很不喜歡這個庶子。
袁紹不過袁家一個庶子而已,即便是過繼給袁成,也應該服從袁氏管教,安安心心做一方縣長,后如袁遺一般按部就班成為一方太守。
當年袁紹親母亡故,袁紹丁憂辭官守孝,袁基便再給過袁紹太多關(guān)注。
汝南袁氏家大業(yè)大,人數(shù)眾多,并不缺一個袁紹,袁遺做的也很好,現(xiàn)在不也認山陽太守了么?
想在世家之中出頭,猶如養(yǎng)蠱,只有最有能力的才能上位,世家自古如此。
但是袁紹卻以為袁成守孝之事沽名釣譽,期間擅自收留保護黨錮清流,幾乎將黨錮之禍蔓延于袁氏頭上,關(guān)鍵這事并未和他袁隗事先商量,這就很讓袁隗惱火。
好在袁紹始終姓袁,后來以為其清名,又被靈帝看重著西園中軍校尉,這才讓袁隗絕其有些價值,派袁紹投了何進。
若不是如此,袁紹絕無可能投奔何進,要知道靈帝建立西園軍,本就是制衡何進之用,袁紹作為西園中軍校尉,怎可能投奔何進?
將上官蹇碩斗倒,聯(lián)合何進誅宦才最符合袁紹的個人利益。
注意那是合作,不是投奔。
所以可以說是袁隗以袁氏族長之威生生將袁紹壓了下來。
所以袁隗袁紹二人若心無有間隙絕不可能。
“讓你派人去見丁建陽如何了?”袁隗在袁紹的虛扶下坐下,淡淡道。
袁紹恭敬道:“回稟叔父,許攸回來了,但是結(jié)果并不太好?!?p> “哦?”袁隗眉毛一挑,“如何不好?”
“那丁建陽自恃何進嫡系,說讓朝廷承認他為除宦首功,表其為車騎將軍,要不然不與袁氏合作?!?p> 袁隗聞言沉默半餉之后,這才噗嗤一笑,曬然嗤笑道:“好個邊境匹夫,帶著幾個丘八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還想當車騎將軍!他怎么不讓老夫表他大將軍?
他當初的并州刺史也不過頂替張懿而已,結(jié)果如何?還未任一年,不還是成了武都尉么?若無何進,他連這執(zhí)金吾都當不上!
不識抬舉!”
袁紹暗暗皺了皺眉,道:“可是那董仲穎也不過邊地武將,比起丁原,昔年更是膽大妄為,若無丁原制衡,只怕此后弄出亂子?!?p> 袁隗斜乜了袁紹一眼,淡淡道:“此間事大,你不比多管。”
“喏!”袁紹趕緊鞠躬行禮,“只是叔父,丁原不識抬舉,之后要如何處理?”
“也罷!既然有人不要命,老夫也不能不滿足他,隨他去吧。”
袁隗說罷,朝著袁紹擺了擺手:“你去罷,這幾天低調(diào)些,而后老夫自然會上表朝廷你的除宦之功?!?p> “謝叔父栽培?!?p> 袁紹看著袁隗那趕蒼蠅一般的動作,心中即使再膩歪,也只能忍下,再次鞠個躬后離開太傅府。
看著袁紹離開后,袁隗這才招來高覽:“煥之,你出城去,讓董卓可以按以前的計劃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