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禮惱恨地拍打著面前的衣物,心里不知道問候了多少次那兩個太監(jiān)的祖宗十八代。最終當然也是毫無辦法,該干嘛干嘛,繼續(xù)苦逼地洗著那一堆積成小山的衣服。
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大亮,可是,這一堆衣服小山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元明禮已經(jīng)快被搞瘋了,眼看周圍人一個個都跑去內堂吃早飯去了,到最后,就只他一個人沉悶地拍打之聲在這偌大的院子之中響起。
此時他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直叫,手也是越發(fā)地酸軟無力,眼睛更是直發(fā)黑,幾乎要就此暈過去了。
然而,他不僅沒有等到旁邊人的同情與安慰,周圍的嘲笑與奚落之聲反而是此起彼伏地響起。
元明禮簡直要委屈地哭出聲來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自己要怎么才能吃上飯???
羨慕,悔恨,種種情緒交織心頭,弄得元明禮異常難受。
他看著眼前巨量的衣物,深深嘆了口氣。
于是,他眼見跟他一同洗衣服的太監(jiān)一個個地吃完了飯又回來,心頭一陣氣苦。那個管事太監(jiān)則在此時適時地出現(xiàn),給他心頭本就已經(jīng)燒得很旺的怒火再澆上一把油。
“呦,還洗呢?”
“公公,您看,我這都……”
“誒,想吃飯?”管事太監(jiān)拿起他洗的衣服,嘿嘿冷笑,“這才哪到哪???就想著吃飯了,抓緊干活!”說著,把這件洗好的衣服狠狠摔到待洗的那一堆中?!澳氵@小子,竟敢這么糊弄,這洗的都是什么啊,?。?!根本就他媽的不干凈!這些,這些,嗯,還有這些,都給我重洗!”
說著,把他先前剛洗出一點的衣服全數(shù)又丟進臟衣服堆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腦袋,得意地走了開去。
元明禮肺幾乎都快氣炸了。他奶奶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十八年后還是一條好漢!元明禮惡狠狠地想。于是,他直接把衣服一甩,操起搓衣板,正準備直接往那管事的腦袋上招呼過去,他便看到周圍的許多雙眼神正盯著這里看。
原來他們都是看好戲呢,靠!沒準那管事太監(jiān)也是故意激他,要惹得他按耐不住動起手來,這樣就正好成全了那家伙可以進一步整他的愿望。
這樣想著,元明禮便有點回過味來,不能太沖動,沖動是魔鬼啊。
幾個深呼吸,元明禮總算是稍微平靜了下來。
可是這堆如山的衣物要怎么搞定啊?那家伙還老是來找茬,弄得他干起活來更加艱難。
最終,等到夕陽西下,累得腰酸背痛的他愣是沒吃上一口熱乎飯,衣服卻還只洗了一半。
然后,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名管事。
那管事嘲諷地道:“郭大公公,我看你也累了,今天,爺就大發(fā)慈悲,賞你口飯吃。吃飽了,明天給老子接著干!”
今天之前,元明禮簡直沒法想像這樣居高臨下的話語他竟然聽出了一種感恩戴德的喜悅。
不是我瘋了就是這個世界瘋了。他悻悻地想。
不過,話音一落,他還是趕忙沖到內堂,直接開干。
這樣簡陋的殘羹冷炙換在平時,他都不稀罕,可如今愣是被他吃出了一種龍肝鳳髓的幸福感!
風卷殘云般干完了這一桌的飯菜,元明禮心滿意足地癱坐在椅子上,覺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不過,沒半晌,他就被那管事轟了起來。
“趕緊收拾收拾,跟我回敬事房?!?p> 元明禮無可奈何,只能跟著他回到了另外一處地方。這里不比他先前醒來時看到的那處宅子,處處顯出一種簡陋與落魄的樣子。
“還想著司禮監(jiān)呢?老子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元明禮苦笑:“不敢不敢。請問我今晚就住這是嗎?”元明禮叫一聲苦。這鬼地方哪里是人住的地啊,這也未免有點寒酸了。沒想到這皇宮還有這樣的所在。
那人瞪了他一眼:“這是你該住的地方嗎?剛來就敢跟老子搶地盤,反了你了!”
元明禮一聽,又是兩眼一抹黑,感情這還是這位管事太監(jiān)住的地方。那他住的地得有多破啊?
那管事太監(jiān)一見他的表情就又惱怒起來?!昂?,給老子到那邊去,那才是你待的地兒!”
元明禮就這樣被轟到了另一廂房。
一走進去,元明禮就有點懵了,這里頭,人也太多了點吧?這么多人擠這一間?
他一進去,就引起了一陣騷動。
“這不是那誰嗎,?。恳哺覀冞@些人住一塊呀?”
“從司禮監(jiān)被弄到浣衣局,你是犯了什么事了?這也太慘了?!毖韵骂H有幸災樂禍之意。
“聽說是得罪了周公公呢?!?p> “周公公也敢得罪?怕是不要命了!”
“八成是這樣,不然這好端端地怎么被發(fā)配到咱們這鬼地方?”
“那這小子挺勇敢啊,哈哈?!?p> 聽著眾人嘈雜的話語,元明禮默默無語,只能乖乖地找個地方坐下。
那個中年男子,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周公公,看起來在這里地位不低,不過這家伙也太不能容人了,老子才頂撞了他一下,他就直接把他弄到這破地方來。
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壞了這里的規(guī)矩,當眾公然地頂撞頂頭上司,并大聲咆哮(雖然這其實不是他的錯),這無疑讓那周公公下不來臺,為了服眾,其勢必要倍加嚴厲地懲罰他。而元明禮來到浣衣局,其實也與那管事無多大糾葛,只是一來管事想立威,二來其生性偏激而自卑,司禮監(jiān)平素對其而言高高在上,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人物落到他手里,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于是元明禮便因此稀里糊涂地得到了特別“優(yōu)待”。
元明禮垂頭喪氣,獨自一人蜷縮在一個小角落中,搜尋著還算友善的面孔,打算好好問一問這里的情況??偹悖娴恼业搅诉@樣一個人。
那人就像他一樣安靜,別人奚落他的時候也比不跟著起哄,只是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角落里。
元明禮感覺這是一個機會。于是他靠近那人,試探性地問道:“這位兄弟,請問,現(xiàn)在是哪年哪月啊?”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丁亥?!?p> 元明禮一愣,他還擔心那人像白天他問過的幾個人一樣,要么直接不理他,要么甩他一個白眼,然后直接不理他。沒想到那人倒是十分爽快,直接回答了他的問題。
于是,直到此刻,他才終于明白了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時間與地點。
既然是嘉靖年間,那就是明朝嘍。而這里,自然就是紫禁城了。
想到這,元明禮心頭涌起一股奇異的情感,沒想到他與紫禁城的首次相遇竟是以這樣的一種形式。
他家庭條件一般,一年到頭也旅不了一次游,對于紫禁城,他僅僅只在電視上看到過,而且還是仿建的。沒想到今天親臨現(xiàn)場,竟是這樣一番景象。
不過,很快,他就被那人說的其余信息吸引了過去——二十一年十月丁亥。
他猛然想起了曾在一本他很喜歡的記敘明代歷史的通俗讀物中讀到過的這樣一件事——嘉靖年間,皇帝曾被宮女趁著晚上他睡著的時候,用繩子勒住脖子,結果被皇帝本人察覺,幸而得救。而后,皇帝修養(yǎng)生息,竟從此不再上朝。
這樣一件事,讓元明禮印象深刻,而當時——確切地說,是在他穿越的前三天——他讀到這一段的時候,也留意到了事件發(fā)生的時間。
公元1542年。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丁亥,夜。
確切地說,就在今晚!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翻身的絕好機會!
他有點不敢相信,原本以為自己時運不濟被丟到浣衣局,已很難再有出頭之日,沒想到,轉機這么快就來了!
興奮的血液沖上大腦,他趕忙跑了出去。
一眾人詫異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