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泰苦笑,“假的也變成真的了,我是想,我還沒動手,他的腿就被砍了,我連分辯的機會都沒有?!?p> “你就背著這個黑鍋跟他賭了?”
“沒有,我不接受,之后因為你師公要我繼承大長老的職位,我拒絕,他一怒之下失手,把我的另一條腿打傷,外界傳聞我的雙腿盡斷,終生殘廢了,我也就借著這個名頭離開了榮生堂,去了黎城?!?p> “這事就這樣了結(jié)了?”
“腿治不好了,我也以為這事就這樣畫上句號,第二年傳來消息,他被人殺死,而我就是兇手,警方傳喚我,把我列為第一嫌疑人,這案子遲遲不決,我也永遠背上了殺人的罪名?!?p> “一直到現(xiàn)在嗎?所以你教我打拳,不過為了保住你的一條腿?!?p> 他沒有說話,明滅的燈光晃得他的發(fā)全是白色,我忽然想起武師公墓碑上的那一頭白發(fā),忍不住張口就說:“可是他沒腿還你了呀?”
老泰應(yīng)該是沉靜了一會兒,才聲音低沉的說:“他兒子有?!?p> 車子里面開著空調(diào),暖氣彌漫,忽然間的這句話讓我毛骨悚然。
如果是兒子,要的只怕不是一條腿,是他的命。
甚至于連我的命都要。
“停車!”
我大聲喊他,老泰把車子靠邊。
他轉(zhuǎn)過頭來看我說:“安德烈就是巨虎的兒子,他來尋仇,我不想把你扯進來,所以安排了這場假拳,三千萬的賭債,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贏,也還了債了,我和你的賣身契約從此一筆勾銷?!?p> 他從衣兜里掏出來兩張紙,撕碎在我跟前,從車窗里面拋了出去。
“楚漫不尊師訓(xùn),胡作非為,屢教不改,我武泰從這一刻起把這個逆徒逐出師門,永不列門墻,下車,你以后跟我老泰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也不能再享受我榮生堂的扶持,去爭拳王寶座,你走吧,今后都別賴在我的身邊,滾回黎城去?!?p>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再呵斥:“下車!”
“老泰!你別忘了,我是武家子孫,我的名字都刻在師公墓碑上,在你的名字下面第一個?!?p> “今天之前,我已經(jīng)把你的名字刮掉了?!?p> “除名?你把我除名,你憑什么?”
“就憑我大長老的身份,我有這個權(quán)利,入我榮生堂者,德才兼?zhèn)?,一身正氣,你結(jié)交奸佞,不辨是非,好勇斗狠,榮生堂留不下你,你走吧!”
“你要趕我走,是不是因為安德烈來復(fù)仇?”
我以為他至少會抵賴一下,他竟然一口就說:“是!安德烈來找的人是我,跟你沒有關(guān)系,你的父母,我也沒有義務(wù)代替你去養(yǎng),你好自為之。”
“老泰……”
“滾下去!”
他大吼一聲。
我忿忿的開車門下來,他發(fā)動車子,頭也不回的開走。
“老泰——你說過,我是你兒子——”
我沖著車子大喊,車子減了一下速,我以為他停下的,我走上去兩步,他又加了速,我徒勞的跟在后面追趕。
“楚楠姓的是我的楚姓,我是你兒子,你沒聽見嗎?”
“安德烈來復(fù)仇,他要找的是你的兒子我,不是你,你何必躲?我楚漫不會躲的,我替你?!?p> 他緩緩的把車窗搖了上去,再加速,跑出了我的視線。
我徒勞的追出幾步,一輛輛車子從我身側(cè)越過,年青男女招搖的怪叫著,把瓶子伸出車窗恣意潑灑,嬉戲打鬧。
他們從我的兩側(cè)開過去,涼涼的水從頭頂潑在我身上,我措手不及。
一個小羅莉扭頭朝我吹著口哨,再把瓶子朝著對面車子的人甩過去,半身探出了車窗。
幾輛跑車交叉變換著路線,在寂靜的公路上爭先恐后玩著飆車游戲,倏忽就跑的無影無蹤。
我擦擦臉上的水漬,想罵也來不及。
再有車子開過,我還站在路中間,那車尖利的按了喇叭。
一輛白色轎車越過我,我往側(cè)邊避讓,后邊再過來一輛就故意慢下車速。
極其緩慢的經(jīng)過我身側(cè),車上一個金發(fā)碧眼的老外轉(zhuǎn)頭,目光陰狠的看我,用中文對我說了一句話:“你和他,誰先誰后?”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車子加速開走了,后面過來的三輛車打著方向盤,圍著我轉(zhuǎn)個圓圈。
三輛車盤旋卷起風(fēng)旋的勁道,震動樹上的積雪,天空仿佛落了碎雪般迷幻。
我直覺不對勁間,車上鉆出來十多個人。
他們一下車,手上都拿的棍棒,目標就是圍在中間的我,二話不說上來就動手打。
一年前也許我會顧慮手下留情,經(jīng)過了這一年的許多事,我甚至于連問一聲都不屑。
傷害我的人,不管是誰,我先打回去。
想要給他們留口氣的,結(jié)果棍棒下邊套的刀子,把外殼一抽,鋒利的武器讓我的手臂見紅,我反肘擰住他腦袋扭向一側(cè)。
這個夜晚讓鮮血染紅了地面的雪,死神收走一條條亡命,我在血色中翩翩起舞,充當靈魂擺渡人。
最后一刀割開最后一個襲擊者的喉嚨,他跪下來,喉頭咕咕的怪叫著,雙手使勁捂著脖子。
我蹲了下身,看著從他指頭縫里涌出的紅,這一刀,故意割的淺一些,讓他可以多活幾分鐘,享受死亡的恐懼。
他濱死的眼睛兇狠的瞪著我,驀然努力擠出來笑。
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這些送人頭的只是來拖住我,他們的目的,是老泰。
也許剛才那個老外就是真正的安德烈。
我再不遲疑拉開一輛車門,一腳油門踩到底,朝后追趕。
導(dǎo)航儀上一個紅色的小點在緩慢移動,一開始我以為是我開的這輛車子。
直到我右轉(zhuǎn)彎,我看到那個紅點在一條直行線上。
我盯著那個紅點的路線,前面是長長的海岸線,北區(qū)灣道高架橋。
五公里的臺州第一長橋橫架在海岸上,迂回盤旋成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的美麗弧度,翹在海灘上空。
一個越爬越高的弧度從右攀向左后方,下邊形成了千米高空的落差。
晨間陽光初露時,灰蒙蒙的一層霧氣籠在海平面上,駕車人從橋上過,能欣賞到一種遠山近海的蒼茫。
這座橋稱作“彌敦堡的伊芙之淚”,沒有人去深究這個名字的由來。
臺南彌敦堡第一長橋建橋有三十年的歷史,因為斜倚在外灘上空,幾與海灣對面的辛格利山齊平。
中間是二十五海里的海灣相距,人們把辛格利山脈稱做天上的織女,把彌敦堡長橋稱做鵲橋,牛郎踏著鵲橋跨越銀河與織女相會。
所以每一對結(jié)婚的情侶,一定要來到橋上拍上一套婚紗照留念,象征愛情的忠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