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面前這么多人,甚為感動。
“感謝大家!這么大陣仗送我上路!”
我向他們吼道。
他們說,我是多年前外族人生在若羌的野孩子,碰巧與朱雀神女有緣才選我做了巫祝。
所有人都對我的過去避而不談,我也不問,只知道要做好這個巫祝。
三年不到,我為他們主持祭禮,全身心學(xué)習(xí)若羌文化,為了疑難雜癥將山中草藥遍嘗……
他們之中有我自以為的伙伴,有我為之主持婚儀的新人,有我醫(yī)好的病人,還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
我卷起腳邊羊皮卷,上面擺得齊齊整整為我殉葬的一張面具和一把劍,決然走向林中。
好在這婚服制作精良,層層疊加,還算保暖??墒遣恢醯膭傔M(jìn)林子就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我正鐵了心邁步子走進(jìn)黑黢黢一片,陡然想起古書中言——長風(fēng)山背陰面,盛風(fēng)谷一直朝上走到半山腰,驀然一片鬼木林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終年積雪之山,怎可成活多生南方之木?!
等會進(jìn)去之后,應(yīng)該就是荊棘叢生,然后就會遇到群狼。我會死在哪一塊呢?與其喂狼,不如體體面面地葬在這荊棘叢生之處……
想來我與荊棘也是有緣的很。他們說我三年前臘月初八這天作為朱雀轉(zhuǎn)世降生在盛風(fēng)谷的山神廟中,而這廟當(dāng)年是由一個叫荊門的門派建立的,此后年年臘月初八這天都要帶一大隊人來廟中祭祀,可自我“降生”,不知因何,再也沒有他們的人來過清河鎮(zhèn)。
我拔出羊皮卷中露出半截的長劍,劍身玄鐵鑄成,玄色微微犯著光澤,早就被開了光,根本不像是放了很多年的祭劍,靠近劍柄的地方刻著兩個字,看不清,摸得出是,恪訣。
劍很重,完全拔出來都有些費力,我正要揮舞幾下試試,從劍鞘里掉出來一塊小東西到雪地上,幸虧我手快才沒被風(fēng)吹跑。
我撿起來展開,是一張被仔細(xì)折疊隱藏的信紙,由于存放于劍鞘中,保存的還很完好。
“若、澧?!蔽矣行┎淮_定地用上面的官話念出聲來,很快消散于風(fēng)中,伴著我頭上銀鈴陣陣響動,不知為何,這讀音好熟悉,我讀了這么多若羌部落古籍,清河鎮(zhèn)官家書,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會不會,跟我的身世有關(guān)?
我并不是若羌人,這一點我很清楚。即使若羌從來沒有外族人做巫祝的先例。這幾年讀了這么些書,我從來沒有將轉(zhuǎn)世朱雀一說奉為圭臬,而是一直都在找我的過去。
“六娘書,弟子荊若澧親啟?!蔽矣肿x道。
“荊、若、澧……”
如果說,我跟荊門有關(guān)系,那為何我多次在山神廟中,從未覺察?
此時我腦中錯綜復(fù)雜,我想起女長老曾經(jīng)在我面前不小心說漏嘴,“要不是因為族長大人,還輪不到你來做巫祝?!?p> 我痛苦地捂著頭,跌坐在雪地,感覺身子軟綿綿的要和這軟綿綿的雪融在一塊再也分不開。我無力地倒在地上,整個人陷進(jìn)雪里竟然有些格外溫暖。
轉(zhuǎn)頭看到一邊羊皮卷里掉出來的祭祀面具。我在書里看到好幾次歷代巫祝畫像都是戴著這個鬼面具祭祀的,可是我從來沒看到過它,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想讓它被我看到。
或許我從未被奉為巫祝??墒乾F(xiàn)在好了,我可以作為真正的巫祝被獻(xiàn)祭,真是無上光榮。
我一把抓過面具套在臉上,整理好了自己的衣冠,準(zhǔn)備用“恪訣”正式獻(xiàn)祭。
突然腦子里有個想法一閃而過。
萬一,我是說萬一。假設(shè)我是荊若澧,會不會是來山神廟祭祀的時候被扣下來做巫祝?說不準(zhǔn)我還是個掌門長老什么的,我的門派還等著我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