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荊若澧。
由于一些原因,我已經(jīng)活了很多年了。具體是多少年,我自己都記不清了。
我的樣貌,生理機(jī)能,全都停在了我十八歲那年。
但,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是活生生的人。
我只記得,我?guī)煆那G門第六位掌門人,世人稱她“荊六娘”
我只知道,我的任務(wù)是守荊門,守荊門人。
所有的荊門人,自老祖長眠之后都有一個共同的使命——維系瀛洲大陸內(nèi)部的長治久安。
所以,荊門會由掌門擇主,而后對其忠心耿耿,維護(hù)一個朝代,助其統(tǒng)一。
也許這些聽上去很偉大,但我們也會收人錢財(cái),干些見不得光的事。畢竟荊門從一開始就不是什么名門正派。不過,這些不是像我一樣的荊姓弟子能插手的。
荊門起源于古愔城境內(nèi)若羌部落的長風(fēng)山盛風(fēng)谷。古愔城范圍甚廣,基本涵蓋了渭河流域姜,啟,渭三地邊疆。
自荊門二世祖起,門面便扎在姜國都城璇璣,可以說如今的荊門就是在為姜國效力。
我是個棄兒,出生沒幾天就被丟棄了,二師父是在青樓外的草垛上發(fā)現(xiàn)我的。
師父說,小小嬰孩,生命力如此頑強(qiáng),能堪大用。此后我就成了荊六娘唯一的關(guān)門弟子,公認(rèn)的荊門首徒。
兒時長跟著師父去一家名曰“聊齋”的茶樓,接了不少賺錢的生意,也通過此地獲取八方消息。那時的荊門算是盛極一時,門下弟子與日俱增。
而師父也是在這里,遇到了那個人。
師父愛他,那個自稱“林徹”的璇璣朝廷命官,任清河縣尉。
清河縣,公認(rèn)的荊門老巢。果真是巧。
九歲那年,師父懷了小阿祾。同年,璇璣世家貴女李君玨拜入師父門下。
君玨不是皇親,是將門嫡女,我因此對她放下芥蒂,不出幾日已十分相熟。她大我兩歲,我卻不愿以姐姐相稱。
我總以為,習(xí)武之人總是很直爽磊落的。但那個林徹,一股子文縐縐的味道,真不知道師父喜歡他什么。
師父懷胎三月不足,正是坐胎的時候,我和二師父日日守在她身邊保護(hù)她和阿祾。
我正和君玨抱怨說那個林徹還不知道師父懷孕,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她卻突然把我和二師父帶到她府上,告訴我們林徹的來歷。
原是,渭朝派來的內(nèi)奸。
其實(shí)我早該想到,君玨都知道了,那師父一定早就知道了。
在他起火自焚前,把所有搜集的璇璣機(jī)密送給了邊陲的接頭人。
一切了然,早有預(yù)謀。
從認(rèn)識,到相知相愛,利用師父的荊門為他提供情報(bào)……利用了師父。
我恨他,也恨渭朝的手段。
可師父已然身懷六甲。
與其讓她一直痛苦,不如都裝作不知道,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也許,她會為了孩子而堅(jiān)強(qiáng)。
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對,但我別無選擇。我要師父和孩子都活著。我應(yīng)該守護(hù)他們。
師父她每日只是坐著,坐在案前,池邊,廊下……每每朝遠(yuǎn)處望著。
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從此變成了一潭死水,一潭絕望的,死水。
生產(chǎn)那天,格外平靜。
我在此前與君玨輪班到白澤廟和朱雀廟中跪著祈福。二師父則一刻不離師父身側(cè)。
師父羊水破了,她像感覺不到痛似的。我們懸著的心在這一刻被他們母子二人揪起來,祈禱著不要松手。
君玨請了一位身價極貴的穩(wěn)婆。自稱最有經(jīng)驗(yàn),從未失手。
穩(wěn)婆額上汗如雨下,而師父還是那樣平靜,就像不是她在生孩子。
“都開到六指了,別家產(chǎn)婦疼的哭喊,你們家的是怎么了……讓她用力呀,孩子就要下來了……”
一旁的二長老急得要哭
“阿婳,你疼要叫出來啊?!?p> “師父,昨天夜里,我夢見了阿祾是個女孩子,要真的是妹妹,您可別教她舞刀弄槍了,有弟子在,會保她此生安穩(wěn)無虞?!蔽夜蛟趲煾复睬?,想最后賭一把。
霎時,我聽到師父在低聲啜泣。
不知是身上疼,還是心上疼。
整整一天,阿祾才墜地。
祾這個字,是我和君玨翻遍書閣找到的。寓意很好,吉祥福氣。
但阿祾的大名,還是得長輩起。
長老,師兄師姐們各顯神通。
師父隨口一說“荊德旺”,幸好我們?nèi)w反對,不然德旺怕是要被笑大。
“你親弟子當(dāng)初取名自‘沅芷澧蘭’,本就是形容女子美好,若澧未得蘭字是因?yàn)榍G門不出君子,但這個孩子你們既然鐵了心不讓她涉荊門事,便當(dāng)?shù)谩滠啤??!边€是大長老德高望重,言之有理。
沅芷在眾望之下長大,慢慢的會說話了,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