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婦人之仁
豈止是聽說過,簡直是如雷貫耳。
小公子雖然已經(jīng)被擒,她雇傭給割鹿刀造勢的說書人卻天天都要講割鹿刀。
聲勢浩大的宣傳下,如今的割鹿刀已經(jīng)是破了圈的頂流。
原本講割鹿刀是要收費(fèi),現(xiàn)在不收費(fèi)都要講,不講就是老古董,不懂得與時俱進(jìn)。
“不是說割鹿刀被幾位宗師高手看護(hù),要送去京城嗎?”
葉開若有所思,“你也是來搶割鹿刀的?”
此話一出,大廳內(nèi)人人側(cè)目,不少人都交頭接耳小聲說話。
不過這么近的距離,除非傳音入密,不然葉開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臉色相當(dāng)古怪,“想不到這么多人都是來搶割鹿刀的?!?p> 錢恒哈哈一笑,護(hù)身真氣驟然擴(kuò)張,把方圓一丈籠罩在內(nèi),正好把四人包裹在內(nèi)。
范圍內(nèi)外,聲音隔絕,光線也模模糊糊,正是大暗黑天。
“你這家伙,總是胡說八道,要不是后臺強(qiáng)橫,早就被送到青樓當(dāng)小官了?!?p> 葉開切了一聲,自傲道:“從小到大我都是這樣,打架從來沒有輸過,更沒有靠過師父的威名?!?p> 錢恒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在其他人面前吹牛還行,還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慚,你忘了你師父是怎么來贖你的?!?p> 葉開嘴硬道:“你那次是下毒暗算,又不是正面贏了我,當(dāng)然不算?!?p> “你還沒說,你是不是來搶割鹿刀的呢?!?p> 錢恒哼了一聲,“我憑什么要告訴你,你又不愿意來幫我。”
葉開臉色露出討好的笑,“等我忙完關(guān)東的事,我就過去幫你怎么樣?”
“你當(dāng)我傻啊,你這家伙,騙人的話一套又一套,就比一個叫江小魚的小子好一點(diǎn)?!?p> 葉開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你這完全是污蔑,我葉開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絕世好男人,潔身自好,比你這就知道逛青樓的強(qiáng)多了?!?p> “還有,江小魚是誰,聽你的話好像這小子比我還狡猾,我可是條活了九千七百年,已修煉成人形的老狐貍?!?p> 錢恒不屑道:“老子走的是交易,一手錢一手貨,你這家伙是不去青樓,卻專門禍害小姑娘,光我知道非你不嫁要死要活的就有五六個,上吊離家出走的那是層出不窮,你撩撥完人家就拍屁股跑路,一點(diǎn)責(zé)任都不敢擔(dān),啊嗬~呸!惡心!”
兩人說的粗鄙,根本沒有顧忌沈璧君兩人,蕭十一郎還好,他見多識廣,并不覺得尷尬,沈璧君卻已經(jīng)快用腳趾在地上扣出來三室一廳。
她原本對葉開這個美少年很有好感,如今卻把他和錢恒當(dāng)成了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葉開罕見的垂下了頭,弱弱道:“我根本就沒有撩撥她們的意思,誰知道她們會這么瘋狂,感情是講兩情相悅的?!?p> “就像沈姑娘和蕭兄一樣,能夠沖破世俗的阻礙在一起,這種純粹的真愛才是我想要的。”
蕭十一郎頗為震動,他顫聲道:“你聽說過我們的故事?”
“沒有,但是你們的臉上,寫滿了故事?!?p> 錢恒啪的一聲抓住了葉開的肩膀,誠懇道:“請你一定要加入我的團(tuán)隊(duì),我就缺你們這樣的臥龍鳳雛。”
“你神經(jīng)病??!”
葉開甩開錢恒,使勁甩了甩胳膊,“你吃錯藥了?”
“不好意思,看見你們對臺詞我沒忍住,當(dāng)年我也是想要投身娛樂圈,可惜還沒有付諸行動就不得不走上了拯救中華的重任。”
葉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又開始了,真是頭疼!”
以前兩人在一起玩,錢恒就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讓他丈二摸不著頭腦。
“師父不是說你最近非常正常,怎么我看到你還是老樣子呢?”
錢恒還沒有張嘴,葉開就恍然大悟道:“也對,就我?guī)煾柑焯毂锝锹浜葠灳频臉幼?,才看不到你私下的模樣,說不定被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p> 錢恒哼了一聲,“你這家伙真是欺師滅祖,這么說你師父?!?p> “還有,你明明和你師父有聯(lián)系,卻一直不肯南下,好處要拿卻不肯出力,真是豈有此理!”
葉開道:“本來要是你真的改邪歸正我也不是不能去幫你,不過看現(xiàn)在的情況,還是算了吧?!?p> 錢恒氣極反笑,“改邪歸正?老子做的事天下沒有比我更正的了,你這小子是最早知道的,還是你給我出謀劃策,你說我怎么改?”
葉開也終于收起了嬉皮笑臉,“我說的不是你要做的事,而是你用的手段?!?p> “手段?”
“或者可以說是決心?!?p> “老子的決心堅(jiān)若磐石,不可動搖!”
葉開冷笑起來,“我聽說蝙蝠公子原隨云,還有慕容秋荻,你都安排他們身居高位?”
錢恒點(diǎn)頭,“的確如此?!?p> “慕容秋荻不好說,但原隨云肯定會背叛?!?p> 錢恒沉默了幾秒,“我知道。”
葉開睜大了眼睛,“你知道你還這么做?”
“你難道不知道,你以寡凌眾,必須要建立足夠的威望,讓手下對你又敬又怕,可你卻只是廣布恩德,不施懲罰,那些武者只會認(rèn)為你軟弱可欺,從而不把你當(dāng)一回事。”
“未來如原隨云之流巧立名目,迷惑你的手下掀起叛亂,幾乎是可以判斷的發(fā)展,我可不想卷入這種內(nèi)戰(zhàn),和兄弟朋友廝殺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p> 蕭十一郎反駁道:“我認(rèn)識錢社長時間不長,卻也看出來社長明察秋毫,任何壞人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將來若是有人想要叛亂,社長肯定可以提前發(fā)現(xiàn)。”
葉開哼道:“錢大社長的確聰明絕頂,他不可能看不出來誰要叛亂,卻放任自流甚至推波助瀾,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嗎?鄭伯克段于鄢!”
錢恒甚至有些想笑,“你是說我包藏禍心,想要如同鄭伯一樣放任禍患,然后再名正言順的消滅叛亂?”
葉開頹然道:“如果說這樣,你也不失為一方梟雄,可是我卻很清楚,你只是不想殺人罷了?!?p> “你太心軟,太仁慈,甚至算得上婦人之仁,嘴上殺伐果斷,真到下手卻總是放人一馬,你兼并了這么多組織,卻只殺了一些惡貫滿盈之輩,原來的高層依然延用,你明明知道他們和你不是一條心,卻視若罔聞?!?p> 錢恒嘆息道:“一萬年太久,我只爭朝夕。若是從頭培育自己人,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開花結(jié)果,有些事,我也是迫不得已。”
葉開冷哼道:“其實(shí)你只要高舉屠刀,殺掉不和你一心的,尤其是原隨云這種吞并勢力的首腦,隱患就會大大緩解,可是你卻始終不肯下手,還美其名曰看中他們的天資,想讓他們創(chuàng)造更多的貢獻(xiàn)。”
“人頭不是韭菜,韭菜割了,還能再長出來。人頭割錯了,就再也長不出來了?!?p> 錢恒眼神堅(jiān)定,“有些事沒有發(fā)生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濫殺無辜的,我有我的堅(jiān)持?!?p> “哪怕你堅(jiān)持的后果可能導(dǎo)致更多的傷亡?”
“你推算的未來未必是真的未來,未來的發(fā)展沒有定數(shù)?!?p> “我不懂未來,我只是知道人性,一味的仁慈只會助長邪惡?!?p>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以城待人,人以誠待我,這個樸素的世界,精致利己主義還未誕生,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p> “歷史已經(jīng)記錄了無數(shù)次想當(dāng)然的失敗,你為什么不愿意吸收教訓(xùn)?”
“這場變革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過往歷史中的經(jīng)驗(yàn)不一定適用。”
“所以你就眼睜睜的看著隱患慢慢發(fā)酵?”
錢恒突然笑了起來,有些事他從未給任何人說過,因?yàn)閷?shí)在太過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相信,看著慷慨激昂的少年,他還是忍下了訴說的欲望。
未來,如果他的猜測真的成真,葉開自然明白他的苦心。
“原隨云這種人雖然和我不是一條心,但他們都是絕頂?shù)穆斆魅耍軌蚝茌p易的看到大勢所在,如今鳳凰社大勢雖未成,卻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了橫掃一切的潛力,在一切塵埃落定前,他們一定不會跳反,甚至?xí)饶銕煾高@種懶貨更加盡力?!?p> “天下布武完成后,你就可以功成身退,然后不管鳳凰社覆滅還是分裂,就和你無關(guān)了對吧?”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的使命和理想是推動天下布武,但是完成之后的道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走,若是你有什么想法,你完全可以帶領(lǐng)鳳凰社走下去。”
葉開攤開手,“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會知道?”
“摸著石頭過河唄?!?p> “你對我這么有信心?”
“那個古龍的酒鬼曾經(jīng)給過你一個評價?!?p> “是什么?”
“人外的人,天外的天!”
葉開笑的很開心,“看來這個酒鬼還是很有眼光的嘛!”
“既然你說的頭頭是道,鄙視我婦人之仁,要不要你來當(dāng)鳳凰社的社長,我給你當(dāng)手下,看看你的手段如何?”
錢恒這句話極為真摯,看不出有絲毫虛假,“你要是接受,我立刻就把社長之位傳給你,你有了這個身份,想要報仇易如反掌。”
葉開罕見的心動了,他的仇人單憑他自己的確很難搞定,但下一刻他就拒絕了,“算了吧,我不是這塊材料?!?p> “旁觀指出你的過錯很容易,讓我去殺人,我可能還不如你?!?p> “你倒是頗有自知之明。”錢恒咧嘴一笑,“你這貨說我婦人之仁,我看你還不如我,將來說不定一心軟連殺父仇人都放過?!?p> “你放屁!”葉開怒道:“我要是連殺父仇人都原諒,他媽的還是人嗎?”
“那就走著瞧了?!?p> “走著瞧!”
葉開悶悶不樂,但不過是盞茶時間就又笑容滿面,和蕭十一郎有說有笑,憂愁永遠(yuǎn)無法在他身上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