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DNA的扭曲

　　電腦桌面上，有一個豎起來的眼球icon，它被命名為“Fox of privacy”（隱私之狐）。

　　看樣子，是之前那個楊冶設(shè)計的，打開之后那段監(jiān)控記錄已經(jīng)存在于播放器里。

　　程序底部有許多復雜按鈕，大多用來微調(diào)原圖形的灰度曲線，旨在通過Cpu與Gpu的ai運算把馬賽克模糊化再進行銳化。

　　嚴格來說這并不是一種去馬賽克工具，而是圖片美化程序，2022年就連美圖xiuxiu都可以做到。

　　但這是2002年，這種先模糊馬賽克再進行差值補償?shù)淖龇?，還是相當前衛(wèi)的，是當前最為先進的科偵技術(shù)。

　　李濤心里對楊冶那人有了新的評價，她確實有資格，把飛鷹頭繡在胸口。

　　放眼這段三分鐘視頻，兇犯走出圖書館后，曾將面部短暫朝向攝像頭。

　　也就是這一瞥，留下了兇犯的蛛絲馬跡。

　　僅此而已，這個世界上再找不到任何屬于兇犯的線索。

　　試著在隱私之狐里讓視頻播放一次，李濤將畫面定格在兇犯抬起頭來的瞬間。

　　包睿雨一行圍在李濤周圍，眼神灼灼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李濤，怎么樣？”

　　李濤沒有說話，而是在灰度曲線上進行試值。

　　其實，楊銳的這套程序已經(jīng)基本具備了后世美圖軟件的大部分功能，比如在分辨率不是很高的情況下進行局部調(diào)亮，讓畫面更清楚。

　　甚至她還開發(fā)出了“邏輯筆”這種超時代筆刷工具。

　　面對薄碼及一些不夠清晰的圖片，使用者只需使用邏輯筆描摹圖像，就可以充分調(diào)動計算機資源進行差值補償，自動清理模糊部分，得到最接近原圖的畫面。

　　只可惜，想法是好的，現(xiàn)實卻骨感。

　　因為當前計算機仍處于“奔騰4”時代，這臺電腦上甚至沒有安裝獨顯，龍國任何一家普通網(wǎng)吧里的網(wǎng)費，都高達一小時4元以上。

　　不管民用還是軍事領(lǐng)域中的計算機運用，龍國都相當落后。

　　也就是說，全靠“運算”的邏輯筆，雖然在代碼部分已經(jīng)完全達到了掃清模糊、直抵真實的要求，Cpu與Gpu的運算卻維持在最底層框架，無法徹底執(zhí)行代碼。

　　那么，得到的結(jié)果，誤差很大……

　　李濤讓開肩頭，指著電腦屏幕問包睿雨他們：“你們覺得，這個結(jié)果滿意嗎？”

　　包睿雨一絲不茍地盯著他的手指移動，電腦桌面不時彈出灰度線圖，隨著李濤每次調(diào)整畫面都會有新的變化。

　　她的眼睛在李濤問出那個問題之后，徹底睜大，有些驚駭?shù)亟辛艘宦暎骸熬褪撬麊?！”

　　其他科偵隊員紛紛凝神看去。

　　大家在看清畫面上的那張人臉后，無不放聲大喊。

　　“看著就一臉混蛋相！快！發(fā)到隊里去，可以發(fā)通緝令了！”

　　那副被李濤定格的人像，拉得很近，兇犯錐子型臉、暴睜的虎目、還有厚實的嘴唇，的確是一臉奸佞的兇相，反正讓人看一眼就非常不舒服。

　　眾人無比振奮，但是李濤和那名圖書管理員陳姐，卻非常安靜。

　　良久，站在一旁仔細辨別的陳姐，突然搖了搖頭說：“不對，我印象中沒有這樣一個人，如果他借了一本那樣的書，又長成這個模樣，我一定會留個心眼的?！?p>　　是啊，作為圖書管理員的陳姐，每天閱人無數(shù)，如果兇犯真長成這樣，她沒有理由毫無印象，那就意味著，兇犯其實長著一張非常普通臉。

　　聽陳姐這樣說，包睿雨他們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包睿雨有些不服氣地說：“陳姐你說什么啊，剛才楊冶處理的圖像還沒有李濤這張清晰，我們好不容易確認了兇犯長什么樣，您怎么又說不像了？”

　　“這是計算機給出的答案，不可能出錯的！”

　　幾個科偵隊員也附和著包睿雨，用一臉信任的表情注視著李濤說：“小濤兄弟這手圖像處理我服了，這張臉沒有看出任何不和諧的地方，他殘殺小姑娘不就應該長這個樣子嗎？小濤，你干脆高中畢業(yè)報考警校吧！你這技術(shù)不用來制裁壞蛋就浪費了！”

　　“是啊，到時候我們讓房隊讓周局給你寫推薦信！”

　　他們一個個很是感激地拍打李濤肩膀。

　　李濤也很想接受這份贊譽，但學者可以在生活方面丟三落四，卻不能在學術(shù)方面錯漏百出。

　　他腦海里浮現(xiàn)出“楊冶”的身影，一個思維活在未來，身體卻在落后時代的學者。

　　‘我很難想象，當年那位楊冶，在給出警方錯誤答案，將他們引向偵查的死胡同，間接釀成十多條無辜生命逝去之后，該作何感想？她會不會抱憾終生？會不會從此失去科研的熱情……’

　　‘也可能，更加偏執(zhí)，最終達成夙愿……’

　　‘不得而知，那么既然我來了，就讓時間開始逆轉(zhuǎn)吧?！?p>　　李濤慢條斯理地說：“包警官你們先冷靜一下，我并沒有說這圖像是對的，相反它還錯得離譜?！?p>　　“什么？！”包睿雨大驚，其他科偵隊員更是瞠目結(jié)舌。

　　包睿雨指著屏幕說：“這么清晰的圖像你告訴我是錯的？怎么可能！”

　　“對??！”

　　李濤不予理會，扭頭看向陳姐：“陳阿姨，這個人既然沒有在你腦海里留下印象，那您又是靠什么判斷這個人就是兇犯呢？監(jiān)控視頻的線索應該是您提供的吧？”

　　陳姐毫不猶豫地說：“對，是我提供的線索，然后小包他們就帶著楊冶來了，我對這個人長什么樣兒沒有印象，但是如果他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可以認出他，你知道我是個圖書管理員別的本事沒有，跟人打交道那是基本功?！?p>　　李濤沒有說話，仍然看著陳姐，等待后續(xù)。

　　陳姐抬眼看向窗外亮起的路燈，文化廣場夏天的這個時候，從未像今晚這樣死氣沉沉，一個惡魔，就可以讓整座城市為之顫抖，更因為他留下的血書，令人如坐針氈。

　　“我之所以舉報線索，是因為他借走的那本書叫《血痕》，一本歐美偵探小說。”

　　陳姐心有余悸地說：“那是一本講述歐美連環(huán)兇殺案的小說，其中有個案件是二戰(zhàn)時期參加瓜島戰(zhàn)役的退役老兵，腦子里總是出現(xiàn)當年戰(zhàn)友頭顱被日軍插在海灘上的恐怖畫面，他久受折磨認為自己被那些戰(zhàn)友的惡靈纏繞，它們逼迫他向兇手復仇?！?p>　　李濤接著說：“但是他所謂的兇手不是日軍，而是普通的民眾?！?p>　　陳姐有些驚訝：“小濤你也知道這本書？”

　　“不?！崩顫龘u頭，“我沒有看過，但是我知道這是連環(huán)殺手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契機’，他們可以為了這個契機的完美再現(xiàn)，而不停地殺戮?！?p>　　“連環(huán)殺手基本沒有后天形成的，90%在少年時代就展現(xiàn)出某些特異點，成年后大多潔癖、孤僻、陰郁，借由一次克制力崩塌而引發(fā)罪案，一發(fā)不可收拾?！?p>　　“這是刻入DNA的扭曲，并非兇犯本人所愿?！?p>　　“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包警官你絕對想不到?！?p>　　包睿雨好像認定了那張人像就是兇犯本人，沒好氣地說：“那就是長得丑?！?p>　　“不?！崩顫龘u了搖手指，“恰恰相反，大多數(shù)最接近普通人長相，少數(shù)人長得很帥，如果長得很丑，那就做不成連環(huán)殺手了?！?p>　　“為什么？”

　　“因為連環(huán)殺手不是為了取樂才殺人，而是為了完成一次又一次契機，從契機重現(xiàn)中獲得快感或者達成夙愿，如果長相惡毒令人驚懼，又怎么實現(xiàn)完美犯罪呢？”

　　“總會被人留意到，從而案發(fā)，所以他們?yōu)榱俗寗e人放下戒心，還會化妝，融入人群?！?p>　　包睿雨有些不信地說：“哼，我才不相信一個能把女孩子折磨成那樣的畜生，能長成什么人樣？”

　　李濤笑著點了點頭：“嗯好，那你們看好，我讓你們長點見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