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松鼠打不過倉鼠
“山之靈?”蛙籠狩不明覺厲。
沒有多言,顧倉向前走去。
呼!
突然一陣妖風裹挾迷霧席卷而來,內(nèi)中有朦朧黑影浮現(xiàn)。
見此,顧倉只是伸出一根指頭,在虛空中輕點兩下。
只聽見兩聲沉重悶響,人形黑影應聲而倒,散作一地楓葉。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不停響起,碎葉在地面上微微顫動,似乎想要重新匯聚成人形,卻被浩瀚的念力壓制,始終無法如愿。
雕蟲小技!
都是我玩膩的花招罷了。
顧倉嘴角瘋狂上揚,歪成耐克的模樣。
而隨著他不斷前行,籠罩山頂?shù)拿造F就像是被一支利矢貫穿,白茫茫的霧海迅速向兩側(cè)分開。
廣場上,顧倉從排列整齊,仿佛教室課桌一樣的書案旁邊走過。
“學子”們不斷誦念典籍,顧倉對此置若罔聞,目光始終直視前方,搜尋著寄宿于楓樹里的靈。
走近的剎那,散落于地的楓葉忽然被狂風卷起,化為利刃撲向顧倉。
瞬息之間,這波攻勢戛然而止,所有的紅楓停留在半空中,離顧倉僅有咫尺之遙。
老君山的靈,佇立在顏色鮮艷火紅,像是要燃燒起來的楓樹頂端。
它幻化成蛇類模樣,保持著延伸身體,張開血盆大口的動作,過了許久都不曾動彈半分。
只因其身旁環(huán)繞著數(shù)把無形之劍,每一把都蘊含著凡俗欲望,可以勾動心底的邪念。
對于純粹凈潔的山靈來說,這好比沒有解藥的劇毒,摸不清緣由,又找不到發(fā)泄的途徑。
“現(xiàn)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鳖檪}操縱著念劍,抬頭望向樹梢那團奇異的光彩。
“你不該來此。”
老君山的靈傳出一道溫婉神念,從樹頂翩翩而落,化身為松鼠的模樣。
顧倉表示不解。
“松鼠”輕聲解釋道:“越是到危及存亡的時刻,大山便會孕育出數(shù)量繁多而強大的靈,承擔起守護的職責?!?p> “君身有群山之加持,氣勢令吾感到畏怯,可見直面的是何其恐怖的存在,如此,君更不該將其招致而來?!?p> 似乎有點誤會,不過事實好像也沒差多少...顧倉沉默自語,暫時撤去術法的威能。
少頃,顧倉正色道:“事態(tài)還未發(fā)展到你所設想的糟糕境地,此次前來,是為探尋破局之法,并無惡意?!?p> 老君山的靈與顧倉對視良久,忽然歪著頭道:
“既然吾等順應天道而生,那就說明,威脅到大山千古不朽的存在,同樣顯現(xiàn)于世,至于那是何物,吾不太清楚?!?p> 仿佛早有預料一般,顧倉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失望,反而熱切地走上前,邀請松鼠一起喝茶談心。
稍稍猶豫少許,松鼠點頭應允。
他頗為友善地領著顧倉,繞到粗壯樹干的側(cè)面。
那里赫然有一套石桌、石椅,桌面擺著棋盤,棋盤之上,白子略顯頹勢。
顧倉本想打發(fā)青蛙隨從去煮茶,卻被松鼠拒絕了。
想來是對方不喜歡凡俗濁物,顧倉便從儲物戒里取出兩個玉瓶,其中盛裝著宛如瓊漿玉液般的月華凝露,對靈體大有補益。
松鼠沒有推卻盛情,半透明的手竟仿若實體,捧起瓶子小口吮吸。
月華入體,松鼠的身體散發(fā)出微光,比起之前,璞玉的通透質(zhì)感又多了一分。
俄頃,顧倉傳念問道。
“山里突然出現(xiàn)的廢墟,源自何處?”
松鼠眨眨眼:“吾雖然有大山千年來的記憶,但關于這一點記憶卻很模糊,只是依稀記得,原本應該沒有這么多傳承才對?!?p> 停頓了一下,它繼續(xù)說道:“不過,吾沒有感到違和感,反而覺得親切,好似它們本該存在于此一樣?!?p> “會是錯覺嗎?”
松鼠搖頭:“事實上,吾從廢墟里找到了許多故人的痕跡,就是不知道那是他們何時留下的成就?!?p> 顧倉感覺老君山的靈無所隱瞞,但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不能完全解開自己的迷惑。
是因為現(xiàn)世時間太短的緣故么...顧倉小口啜飲瓶中玉露,心中有所思量。
他打算先從老君山的記憶與歷史入手。
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處理一下某個被忽視的問題。
“不知這山頂為何聚集如此之多的人類?!?p> 聽到顧倉的詢問,老君山的靈表現(xiàn)出明顯的情緒變化。
“這是吾的回憶,千百年前,這里應是如此盛況!”
松鼠的視線移遠,仿佛投向難以追憶的時代,“若能恢復往日榮光,萬里河山必能永垂不朽?!?p> 聞言,顧倉默然點頭。
此時此刻,他對山靈的存在和職責逐漸了然。
羅樵山之山靈,守護的主題是“輪回”。
老君山之山靈,守護的主題是“復興”。
輪回不止,山河永存
榮光重鑄,永垂不朽。
歸根結(jié)底,他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山的永恒長存。
“我又當如何?”
恍惚間,顧倉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
不知何時起,他就與太橫的命運聯(lián)系在一起。
或許是命定之理,他理所當然的作為,在無意中履行了“守護”的職責。
世間呈現(xiàn)混亂的不祥之兆,他卻執(zhí)意要讓大山重歸諧調(diào),試圖將超凡存在束縛在隱秘深處。
在那片新天地之中,隨便它們?nèi)绾螤巿?zhí),只要不影響到外界即可。
“如此看來,我的主題應該是平衡。”顧倉低垂眼瞼,視線落到石桌的棋盤上。
他伸出爪子,從棋奩里捏起一顆白子。
落子。
白色一方的形勢立刻逆轉(zhuǎn),暫時逃離既定的敗局,勝負尚難預料。
“我為奕者,方能有如今的局面,之后就難說了?!?p> 顧倉無聲自語,隨即心底又浮現(xiàn)出許多荒謬的念想。
假若能移開一顆黑子,始終維持著這種相生相滅的狀態(tài),那這盤棋可能永遠不會迎來終局。
這即是平衡之道。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
圍棋的攻與守,進與退,棄與取,亦是一種平衡的藝術。
一黑一白,一陰一陽。
相互對立、相互制約、相互平衡、相互轉(zhuǎn)化。
陰陽調(diào)和,則萬物始生。
陰陽失調(diào),則萬物終結(jié)。
“棋子圓以法天,棋局方以類地?!?p> 顧倉盯著眼前的棋盤,好似在俯仰宇宙,萬物眾生皆為棋子,演繹著宇宙生存、發(fā)展、變化、運動的規(guī)律。
與此同時,他的內(nèi)景正在發(fā)生變化。
墨玉般的內(nèi)丹收斂光輝,其下的宇宙星空幻化為棋盤,經(jīng)線、緯線呈現(xiàn)為棋盤上縱橫交錯的線條,寥寥星辰則如執(zhí)棋落子一般,縱橫開闔。
內(nèi)景當中,顧倉似有無窮偉力,執(zhí)掌著大道規(guī)律,可以演變宇宙中的種種法則,洞悉萬象,與神明無異。
驚世絕俗的力量,令他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啪——”
棋盤上響起清脆悅耳的落子聲,顧倉陡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