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黑貓
灰白色的晚云低垂著,仿佛被壓住,沉重的抬不起頭,
帶著淡淡酸味的雨水傾瀉而下,沖刷著如墨汁般濃密粘稠的黑夜。
這里是天堂,無孔不入的黑暗中卑鄙者和偽善者盡情放縱內(nèi)心深處的欲望;
這里是地獄,僅存的人性和善意都會被最歇斯底里的瘋狂和罪惡淹沒。
這里紙醉金迷,
燈火通明的樓宇中是權(quán)勢,是野心,是財富,醉生而夢死。
這里如鍘刀般鋒利而冷漠,
小巷中未干涸的血跡和黑暗里無助的叫聲把人的靈魂撕得粉碎。
這里是---哥譚。
“吧唧?!?p> 昏黃的路燈下黑色皮靴停在門前,濺起幾滴渾濁的污水。
阿爾伯特顛了顛手上銹跡斑斑的鑰匙,開始打量眼前墻皮都有些開裂的筒子樓。
這是弗雷德給他安排的住處,離拳臺走路不到五分鐘。
這種待遇在二擂里的明星拳手中都算不錯的,還是因為阿爾伯特接連打倒了瓦雷夫和蝙蝠,才不用跟大部分低級別新人拳手擠在一起。
弗雷迪就是胖子,是他幾天前從南邊一個新興幫派“企鵝幫”手中買下的自己,聽他說當時自己剛剛被人從海上撈起來,生死未卜。
“只要你跟著我弗雷迪,繼續(xù)這么打,豪宅、女人、香檳,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搞來!”
打贏蝙蝠后,還沒有下臺,胖子就帶著油膩的笑容湊了過來,因為激動臉漲得通紅。
上臺前聽完阿爾伯特的話,他忍痛押了五千刀,一半的積蓄,而賠率是1:30,比跟瓦雷夫的還低一些(或許是觀眾都已經(jīng)對蝙蝠的比賽失去下注的激情),刨去阿爾伯特的一半,他還剩7.5w。
反倒是阿爾伯特的出場費只有320刀,都卷成卷塞在屁股兜里。
這里的拳手并不像前世ufc,mma等綜合格斗比賽明星那樣可以名利雙收,在幾大家族交錯縱橫的地下拳場,他們不過是賺錢的工具。
大部分人都會慘死在擂臺上,有的能稱霸一時,也終究會在血泊中被新王踩著上位,
少數(shù)殘疾不能再打的會被直接扔出去,或許加入哪個小幫派,或許就此消失在哪個月黑風高夜。
擂臺一共分為五個級別,新人從一擂開始逐級上升。
阿爾伯特打的是一擂,而蝙蝠已經(jīng)打到三擂,所以弗雷迪在聽說鷹鉤鼻讓蝙蝠降級來打的時候根本沒想過贏這種可能性。
“吱---”
樓前鐵皮垃圾桶的陰影中猛地跳出一只老鼠,帶著酸臭味從阿爾伯特腳邊竄過,消失在下水道散發(fā)的熱氣中。
順著老鼠消失的方向看去,霧氣中街對面“白夜”兩個熒光單詞閃爍著霓虹朵朵,應(yīng)該是一家夜店。
阿爾伯特回過神,走上前拉下樓外墻壁上的伸縮樓梯,
“嘩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阿爾伯特的雙手頓時沾滿鐵銹,他隱約聽到樓上有什么動靜,但抬頭只有三樓窗邊一個影子一閃而過。
阿爾伯特的房間是303,于是他爬了兩層后推開鐵門,收了傘。
樓道里充斥著一股像是有人很多天沒洗澡的怪味,沒有燈,慘白的月光透過鐵窗散在有些發(fā)霉的墻上,讓阿爾伯特看不清房間號。
303,弗雷迪說是這棟樓最好的戶......
“喵--”
阿爾伯特低頭一看,一只渾身黝黑的小貓不知什么時候竄到了自己身后,拿鼻子蹭著褲腿。
“小黑!”緊接著一道柔弱的女聲在背后響起,阿爾伯特轉(zhuǎn)頭,一個人影急匆匆的向自己撞過來。
他下意識想躲,對方似乎跑得太急,一個踉蹌就要跌倒。
“小心?!?p> 阿爾伯特還是扶助了她。
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穿著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的T恤和仔褲,高高瘦瘦的,神情有點窘迫。
“對,對不起先生,我的房門沒關(guān)嚴實,小黑總是亂跑。”
女孩像被嚇著了,低著頭往后退兩步,像黑貓招了招手。
“快過來,小黑!”
黑貓聽到主人的聲音,沒有動,還是纏在阿爾伯特腳邊,金色的瞳仁熠熠發(fā)光。
“我之有過一只貓,”
阿爾伯特蹲下身,抱起黑貓,遞過去。
“不過比這個胖不少?!?p> 黑貓很輕,順著背能輕易摸到骨頭。
“謝謝你,先生?!?p> 女孩低著頭道謝,接過貓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知道303在哪里嗎?”
阿爾伯特叫住了她,晃了晃手上的鑰匙。
女孩點點頭,邁著輕盈的步伐示意他跟上。
穿過L型的回廊,又走了一會直到樓道盡頭女孩才停下腳步,指了指左邊的門。樓道盡頭正中間的墻上空出一個正方形,邊緣都是玻璃碴,應(yīng)該以前是扇窗戶。
月光灑在門牌上,303。
“謝謝你?!?p> 女孩低垂著的頭輕輕點了點,抱著貓就要往回走。
阿爾伯特沒有讓路。
他看著顯得有些驚慌的小女孩,緩緩伸出左手,
“那張二十的你可以留著買貓糧,其他的就還給我吧?!?p> 女孩跌過來被阿爾伯特扶穩(wěn)得剎那,他這具身體敏銳的動態(tài)感知就告訴他有些不對勁。
她好像并沒有失去重心,更像是故意撞過來,哪怕阿爾伯特閃開她也不會跌倒。
剛剛一路走來,阿爾伯特更是發(fā)現(xiàn)她的平衡感和對于肌肉的控制力極佳,半踮起腳尖讓每一步落下時都幾乎不發(fā)出任何聲音,輕盈得就像那只黑貓。
直到停在門前,阿爾伯特摸了摸空無一物的屁股兜才確定。
女孩聽見他的話先是露出疑惑,然后是詫異。
看著阿爾伯特平靜地眼神,她挑了挑眉,臉色很快冷下來。
“你們都會下地獄的,”
她從兜里摸出不知道什么時候塞進去的三卷紙鈔,向阿爾伯特臉上甩過來,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柔弱和稚嫩,滿是惡毒,
“不,地獄都不會收留你們這些儈子手!”
說完,她轉(zhuǎn)身從樓道口那個滿是玻璃碴的正方形缺口翻了出去,等阿爾伯特走上前探頭看的時候已經(jīng)消失。
阿爾伯特轉(zhuǎn)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三卷錢,展開一看是喬治華盛頓的頭像。
三張一美元。
愣了一下,阿爾伯特只好收起自己現(xiàn)在的全部家當,拿出鑰匙開門。
弗雷迪贏的錢要明天才能取出來,況且自己連身份都沒有就更別提銀行卡了。
沒想到打贏了屠夫甚至蝙蝠,最后所有錢都被這個女孩偷了個干凈。
不過目前他也懶得去追,鎖好門一屁股坐倒在沙發(fā)上。
平心而論,這套公寓雖然是個老舊小,但還算干凈整潔,也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湊活一段時間也無妨,何況阿爾伯特不覺得自己會有多少時間待在這里。
與此同時,拳場附近的一套豪華公寓內(nèi)。
鷹鉤鼻德魯吉坐在一張沙發(fā)上,
閉著眼,一動不動。
這是一張17世紀的深紅色絲絨沙發(fā),超高的椅背圍住他的頭,映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陰寒,好像誰欠了他100萬美元似的。
哦不,他的確剛輸了將近兩百萬美元的私人財產(chǎn),給家族造成的損失會更多。
“呃......老大?”
一名手下推開門,走到沙發(fā)旁邊,小心翼翼的開口。
“結(jié)果出來了?”
德魯吉的聲音像是從鼻子里發(fā)出來的,低沉得完全聽不清,他的右手拳頭緊握。
“瓦雷夫左右兩側(cè)共六根肋骨斷裂,刺入肺部和肝臟。右腿開放性骨折,左臂右臂均有不同程度骨折,搶救完需要至少休息兩年,這輩子應(yīng)該上不了臺了。更重要的是,他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完全癱瘓,已經(jīng)徹底喪失意識......”
“我要的是能繼續(xù)打的人,家族要的是能繼續(xù)奉獻的人?!?p> “明白?!?p> 手下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德魯吉陡然睜開雙眼,像一座馬上就要爆發(fā)的火山。
“我倒想看看蝙蝠的面具下面到底是誰。”
他向公寓最里面的一個房間走去,對守在門口的兩個壯漢點了點頭。
蝙蝠昏迷在場上后,德魯吉親自把他帶了回來,用手銬和皮帶固定在病床上,派了一個醫(yī)生做檢查。
現(xiàn)在,他想看看這個神秘的史上擂臺晉升速度最快的男人長什么樣。
“怎么會????!”
他推開門,床上一個人正在拼命掙扎想要發(fā)出聲音,但嘴被毛巾堵住。
是那個醫(yī)生。
創(chuàng)下醫(yī)療器具散落了一地,窗戶敞開著,風和雨珠灌進來徹底打濕了深藍色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