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進早就摩拳擦掌,心中悸動,一得到命令,當(dāng)即點了一千精銳小底軍,直奔城南泗水河舊道。
小底軍是后漢時組建的馬軍,算是禁軍中戰(zhàn)力、規(guī)模偏上的一支,李重進任都指揮使后,又得郭威補充了一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卒。
如今這支馬軍卻要下馬作戰(zhàn),千余名軍卒個個身帶鉤籬、手弩,所持皆為短兵,貼著河道內(nèi)側(cè)快速潛進。
李重進這幾日細細研究了城南段的地勢,此地狹窄,擺不開太多兵力,大型攀城器械也架不過來,精兵奇襲,是最為有效的辦法。
此時城東城西戰(zhàn)事正酣,慕容彥超甘冒矢箭,親臨城頭指揮督戰(zhàn),兗州軍既得銀兩,又見節(jié)帥親至,個個致死力,攻勢更上一層樓,可官軍全然不畏,但總在四五十步距被打退,而后整隊繼續(xù)強攻。
郭威見攻守勢態(tài),陡然上升,正如熱火烹油,轟轟烈烈,為拖住兗州軍主力,他便將自己帶來的十?dāng)?shù)架砲車擺到了曹胤部。
幾十斤的石塊接二連三砸在城墻上,威勢不弱于兗州軍的床子弩,許多叛軍被壓得不敢冒頭,一時間,官軍聲威大漲,東西兩邊,前中后側(cè)四軍悉數(shù)跨過護城河,前軍的木驢、撞車等已抵至城下,曹胤、向訓(xùn)令旗驟然急變,全軍梯次發(fā)起沖鋒,或絞升車梯蟻附,或掩于木驢后掘墻挖道。
兗州軍見官軍抵至城邊,也不再放箭,抄起鐳木滾石,專往人多的地砸,許多官軍不及躲避,被從天而降的重物壓成肉餅。
還有一些被火油澆到,火焰攀附而上,瞬間成了火人,慘叫著四處奔逃,不一會兒便栽倒在地,燒成焦炭。
這邊戰(zhàn)況愈見激烈,喊殺聲響徹震天,那邊李重進領(lǐng)著部下,終抵南城墻,城南軍礙于視角,心神又都被城東戰(zhàn)勢牽扯,一時竟沒人發(fā)現(xiàn)。
舊河道深有三四丈,墻高兩丈,上下直立,若要攀登,需一氣呵城,爬上墻頭,占穩(wěn)腳跟才行。
李重進抬頭掃了一眼,命令左右道:“你們?nèi)ズ蠓秸{(diào)些竹梯來,一會我等上得城頭,后續(xù)兵力可扶梯直上,省許多功夫力氣?!?p> 言罷,取出兩只攀登用的腳爪釘,套在靴上。
眾軍卒紛紛效仿,李重進點了十名親衛(wèi):“你們跟我近十年,親如兄弟,今日陛下親征在側(cè),正是我等賣命的時候,我這舅舅曾私下許我,先攻上城頭者,轉(zhuǎn)官五階,賞百金!我為皇親,自是不需此功,便看你們?nèi)绾瘟幜?。?p> 此言一出,眾軍士呼吸立時一粗,轉(zhuǎn)官五階,那是野雞飛到鳳凰木,賭上這一把,便是身死,后代也能憑恩蔭入仕,何況還有百兩黃金,一家人兩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見效果立桿見影,李重進不再多言,取出鉤籬,攀登起來,被點出的十余人有樣學(xué)樣,跟著其后攀附而上。
而后又有一隊人,于城墻中段挑了個拐角處,蟻附攀墻,兩側(cè)夾擊,可分割圍剿,令其馳援難顧。
爬了片刻,李重進終于靠近墻頭,兗州軍還未發(fā)現(xiàn),他向下打了個手勢,其余軍士動作俱都一停。
他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正巧墻頭有一個叛軍望過來,兩眼相對,那叛軍眼中稍現(xiàn)錯愕,李重進心中一驚,雙臂用力一撐,連人帶甲近兩百斤,竟一騰空而起,直接跳上了城頭。
那叛軍張開大口,未及出聲,便被李重進抬手一弩,自嘴而入,洞頸而出,登時斃命。
可李重進落地動靜太大,墻側(cè)一小隊正在小憩的叛軍已被驚動,見一陌生的黑甲大漢出現(xiàn)在墻頭,方才明白有敵襲,當(dāng)下喊叫警告,抽刀上弩,方寸之間,霎時亂作一團。
李重進反應(yīng)更快,他怒吼一聲:“殺!”
便撿起地上一根步槊,端平了欺上去,此時,其余人聽到喊殺身,也加速攀登,接二連三跳上城樓,身形未穩(wěn),便掣兵刃在手,跟著李重進撲了上去。
“砰!”
兩隊人撞在一起,李重進身子一矮,躲過一記橫掃,步槊順勢砸向一個叛軍的臉,登時骨肉俱裂,鮮血橫流,斃命當(dāng)場。
血腥味彌漫開來,兩方人馬登時紅了眼,李重進揮槊一蕩,見前方甬道口不斷有叛軍來援,便朝著后來新上的軍士喊道:“用弩,把那甬道給我封死!”
立馬便有三五名軍士朝著甬道口發(fā)箭,首射建功,釘?shù)箖扇撕螅娛窟吷舷?,邊找掩體。
甬道內(nèi)的叛軍見狀,急忙找來木板大盾頂上,洞內(nèi)光線幽暗,小底軍將士視物不清,胡亂發(fā)弩,全被盾、板擋下,可他們卻在明處,叛軍只消縮在障后,趁間隙兔起鶻落,弓弩齊發(fā),生生將小底軍壓制下去。
李重進聽得身后袍澤的慘呼聲愈烈,不斷有軍士中矢墜樓,心中焦急,正要回頭去看,卻一不留神,左臂中了一錘,李重進悶哼一聲,吃痛后撤,身后的軍士急忙補位。
李重進終得喘息,扭頭看去,只見獸面肩吞已經(jīng)凹陷,擋住了部分沖擊,但能使錘者多力大,既使卸去大半力道,他的左臂現(xiàn)下還是酥麻,試著晃了晃,上臂根本不得動,想是傷到了筋骨,于是他放棄近戰(zhàn),抄起女墻邊的一捆短矛,一根根朝甬道口擲去。
短矛勢大,穿過板盾,破開大片窟窿,小底軍士有善擲矛者,也有樣學(xué)樣,短矛長槍,紛紛朝甬道內(nèi)招呼,一時間,劣勢扭轉(zhuǎn),與叛軍斗了個旗鼓相當(dāng)。
在這段僅數(shù)丈長的城墻上,兩軍鏖戰(zhàn)一團,叛軍不斷往這頭奔涌,官軍也紛紛架起長梯,迅速攀爬支援。
城墻一側(cè)有個馬面墩,有個叛軍士卒大著膽子,向下瞄了眼,登時嚇了一跳。
“都頭,下面少說有上千人!”那小卒喊道。
那都頭滿臉橫肉,瞄也不瞄一弩射翻一個剛上墻的官軍,扭頭喊道:“用鐵撞木給我砸,再去節(jié)帥那兒報個信!媽的,打了小半刻了也沒人知道去報信,都是屬蠟燭的,不點不亮!”
“都頭還是省著力氣,少罵兩句吧。”
小卒回道,掉頭便貼著城墻往后跑,穿過樓洞,及至拐角,墻下突然躍出一名小底軍士,抬手一弩,直直釘進他未覆甲的小腿。
那小卒慘叫一聲,摔倒在地,都頭心有所感,回頭一看,只見城墻拐角處不斷躍出官軍,一落地便平端手弩,截住后方聞聲來援的兗州軍,朝他們射上幾輪后,再執(zhí)兵刃欺身圍剿。
“狗日的!”都頭啐罵一口,急忙往旁邊的障木一鉆,大聲喊道:“把那堆草料給我點了!”
草堆邊的士卒聞訊,急忙掏出火石,縮在墻角飛速打擦:“快快快……”
“刺啦”一聲輕響,火星終于點燃了草堆,火舌飛速蔓延,不一會兒,火勢便沖天而起,滾滾黃煙直上云霄,那都頭這才稍稍安心,看見煙火,支援便在路上了。
暫時沒了后顧之憂,他掄起手中狼牙棒,朝后上的官軍撲去。
草堆將要燃盡時,官軍上得城頭的人已有二三百,生生從城墻中間將叛軍分割開來,眼見著兗州軍越打越少,援軍卻遲遲未到,那都頭心急如焚,揪過一個隊正,吼道:“鐵撞木呢,架好了沒有?”
隊正此刻也正憋著一腔火,他掙開都頭的手,回敬道:“老子比你急,你行你來!”
說完,躲閃著流矢飛石,跟著去架鐵撞木了。
都頭嘿笑一聲,指了幾人去幫忙,抹了把臉上的血汗,又殺入戰(zhàn)團。
王彧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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