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上。
一只只信鴿各處紛飛,南羊同使團是兇手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開。
對此,有人冷漠觀望,有人蠢蠢欲動,有人驚慌失措,有人狠辣決然,一股暗流無形流動起來。
鴻臚寺內(nèi)。
驛館小院。
接近晌午,南成候與陽啟候的家將壓著人回歸復(fù)命。
家將高聲道:“稟報侯爺,人已帶到”
林皓聞言,帶著傷掙扎起身,在陽啟候的攙扶下,三人來到門口。
南成候率先出聲,板著臉點頭道:“沒人見血?”
“屬下有罪,沒殺幾個人,讓侯爺失望了”
“咳......咳咳......別說這種話,本候修身養(yǎng)性,已經(jīng)很久不殺生了”
“是!屬下有罪,沒能活著帶幾個腦花兒回來,讓侯爺嘗鮮,真是該死”
“......你給老子滾”
“......”
林皓全程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
然后......默不作聲的離南成候遠一些。
好家伙。
活吃腦花兒?
這還是個人?
可怕!
南成候瞪了那位家將一眼,試圖解釋那是豆腐花,裝裝樣子而已,千萬不要當(dāng)真。
但林皓看了看那名家將一臉沮喪懊悔之色,果斷忽視南成候的解釋。
因為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同時,他將注意力放在院子中央,捆綁在一起的使節(jié)團身上。
他們大部分驚慌失措,但在一群親衛(wèi)面前,全都噤聲,不敢言語。
為首者,南羊同正使安羅,見林皓三人出來,也顧不得其他,連忙高呼:“我是使節(jié)團正使---安羅,拜過侯爺,拜見世子”
說著,當(dāng)場沖著三人的方向下跪。
林皓見到這一幕,不禁撇嘴。
呵~~下跪而已,能抵擋上他的一條命?
就算是那人跪死在那里,他都不會挪一步,誰來都沒用。
他心中剛剛下定決心,然后后脖領(lǐng)子就被提住。
林皓回頭一看,就見到陽啟候那張近在咫尺的老臉。
陽啟候如同被抓小雞仔似的拎著他,挪到一旁,沒好氣道:“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一國正使的跪拜禮,豈是什么人都能受得起?
你呀,不懂事!”
林皓瞪眼,指著南羊同的使者方向。
忿忿道:“是他要跪的,與我何干?我當(dāng)沒看見!”
“嘿~~耍賴能行的話,我豈會管你?
不怕死,你就站回去,這次我絕對不攔!”
“......”
“國朝正使,一舉一動,皆有章法。
能接受他們跪拜禮的,只有歷代帝君,最多算是皇室宗王,否則皆以僭越謀逆罪論處。
現(xiàn)在這里有這么多人,眾目睽睽之下盯著。
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
林皓心道皇室真是麻煩。
但他沒再敢站過去,而是問道:“既然他知道拜我們沒用,為何要拜?”
“當(dāng)然是為了引起我們的注意!”
“引起注意?”
“不愧是一國正使,這么一來,我們還不好拿他怎么樣”
“......”
林皓隨著陽啟候的點撥,心中猛然一動,明白了南羊同正使的目的。
一院子的親衛(wèi)兵卒,這里又是他這個苦主的地盤兒。
若是不管不顧,直接一刀宰了,或許兩位老侯爺和他會被問責(zé),但他們絕對是死的透兒透兒的。
而且,林皓還有云國世子的身份。
雖說平時誰都不在意,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有大用。
兩國使節(jié)廝殺,武朝官吏或許有道理去阻攔,但絕不會為他們其中一方出頭。
畢竟,兩只兔子打架,不管誰死了,對于老虎來講,都是一件好事。
正因為如此,安羅急中生智,不管怎么說,必須將聲勢搞起來,決不能糊里糊涂的死去。
林皓主動向前,靠近這位正使。
當(dāng)然,為了安全起見,左手拽著陽啟候,右手拉著南成候,關(guān)鍵時刻扔出去保命。
兩位老侯爺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當(dāng)是要他們鎮(zhèn)場子,也樂于賣好。
若是知道林皓的想法,恐怕會轉(zhuǎn)身就走,順帶著踹上一腳。
“安羅,你確實引起了我的注意,說吧,我......咦~~你竟然是女的?
咳......我給你說遺言的機會!”
林皓側(cè)身,看著跪在地上并腿起身的女正使。
安羅拱手行禮,淡藍色的眼眸下閃過一絲委屈,道:“世子,刺殺你的兇手,并非我們南羊同國,而是我們的死對頭北羊同”
“呵~~”
“不瞞世子,北羊同與我們同處西面高原,毗鄰國境,常有摩擦爭斗。
雙方百年世仇,暗諜齊出,刺殺已是常態(tài)。
至于巴都刺殺世子一事,我們使團在昨日知曉后,第一時間內(nèi)發(fā)動所有力量,終于得到了線索?!?p> “你是說,巴都是暗諜?”
“沒錯!我們安插在北羊同的暗手,于昨夜拼死將這個消息傳遞過來。
為此,我們失去了一位勇猛的戰(zhàn)士”
“......我不信!”
林皓沒有完全相信這女人的話。
什么南羊同,北羊同,一聽就是窩里斗的樣子,又狗血,又無聊。
但巴是暗諜的身份,他倒是有幾分確信。
他還記得,巴都臨死前的那句話:‘我是惜命,但是有比我命更要的事情,畢竟,我沒有退路!’
比生命還重要的事。
嫁禍南羊同,引來武朝的不滿。
若能征伐,或者稍微扶持,都將對北羊同有大利。
但......為何要說沒有退路?
自己一定要死嗎?
還是說,自己有必死的理由?
陜黨,兩淮,水災(zāi),財路!
林皓腦中快速思考這些問題,試圖將其連貫起來。
“安羅知道你們不會第一時間相信我,世子,兩位侯爺,何不妨將北羊同的人也抓來對峙一二?
你們要找兇手。
我配合。
但......好歹我也是一國使節(jié),還請給我一絲尊重。
畢竟,這不單單是為了我自己,這鴻臚寺還有十?dāng)?shù)個藩國,都在看著我這里,你們不能給武朝落下一個霸道不講理的壞名聲吧”
安羅越說越自信,仿佛掌握主動。
事實上,她的話,幾乎沒有任何隱瞞,說是事實都不為過。
昨日聽到巴都刺殺的消息時,她覺得天都要塌下來,絕望的差點給自己干凈素白的脖子來上一刀。
幸好千鈞一發(fā)之際,得到了巴都是暗諜的消息。
但這場風(fēng)波,想要結(jié)束也沒那么容易。
因為巴都是他們使團帶來的人,事后少不得要補償一番。
但北羊同這個罪魁禍?zhǔn)?,將會死的更慘。
另一邊。
林皓和兩位老侯爺沉默。
他們看了看小院外,已經(jīng)圍攏了大批人手。
京兆府、刑部、禮部、鴻臚寺、兵部,近兩百位官吏和差役擋在哪里,都在盯著他們接下來如何行事。
“外甥孫,這么多雙眼睛,如果處理不當(dāng),我恐怕有點兒扛不住”
南成候瞇著眼,看著那么多人,也不禁頭疼。
人可以搶來。
理也占了。
但就是不能為所欲為。
陽啟候插嘴,果決道:“而且,人還在增多,別耽擱了,直接宰了這個女人,然后再動身抓另外一個使節(jié)團”
林皓聽著他們的提議,想了片刻,最終搖了搖頭。
道:“無妨,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誰想對我動手。
有這么多人見證,慌的不是我們,而是那些暗中竄戳的黑手!
麻煩兩位侯爺,去將北羊同的人也抓過來”
“好說!”
南成候答應(yīng)一聲,直接喊親衛(wèi)去抓人。
當(dāng)然,那位說要帶腦花兒的家將沒去。
只不過這隊人還未離開,就被一聲氣急敗壞的聲音打斷:“韓成、韓啟,你們二人如此囂張跋扈,是想謀逆嗎?”
林皓詫異,循著聲音望過去,卻是一個身穿緋袍官服的老頭子。
‘這又是什么人?’
不等他詢問,那個老頭子大聲自報家門:“本官,兵部右侍郎,柳元,管轄城中巡城兵馬司。
來人,給我攔住兩位侯府的這群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