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的晚上如此寧靜,幾團篝火下,似乎將月的光輝壓了下去。
燈火下,無論是黑山軍,還是典軍都喝得爛醉,可主座上張飛燕卻憂心忡忡,竟沒有一點喝酒興致,桌上的酒杯被他拿了又放,放了又拿,遲遲沒有喝下。
“唉!”他一嘆,轉身便離開了宴席。
月照在路上,張飛燕一步步走向不知名的深處。
“六年了,她又回來了,不會找我,當年那事和我無關。與我無關……”
幾千里外,彭城,此時街上燈火通明,在一座臨時設立的高臺上,曹操站在上面。郭嘉在左,夏侯惇在右;而他的身后有大約三十來人皆穿著囚衣跪在上面,滿是污垢的臉上血跡斑斑,表情麻木,能看出此前遭受的虐待。
周圍,整座城市里殘存下來的活口皆不敢出來,城市本就破損,如今在這黑夜里,更是添了幾分凄涼。
唯一伴奏的只有幾聲來自城中烏鴉的叫聲。
“各位徐州的百姓,我知道你們都怕我,可你們遭受這飛來橫禍是天之不幸,我之心憂呀,自古便是民為貴,但是我曹某人卻沒有做到?!?p> 曹操用衣袖擦了擦眼眶,錘著自己的胸口,痛苦道:“我重情,我父親的死我必當報之,但與徐州之民無關呀!可……可,竟有人借我的名頭四處燒殺搶掠,卻是我的監(jiān)管不力,我有罪呀!”
曹操話鋒一轉,變得犀利,將發(fā)顫的手指指向身后幾人,“我把他們都揪出來了,留給那些死去的人陪葬!”
曹操怒斥,聲音傳遍整個彭城,驚得幾只野狗慌忙的帶著不知從何處得到的骨頭逃向街道深處。
慢慢的,街上此時陸陸續(xù)續(xù)打開了幾扇門,點了幾株燈,或從窗戶中探出幾個腦袋。
曹操的余光看到了這一切,眼中暗露喜色,只見他膝蓋一彎,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
“可我只是一個兒子呀!各位都為人子女,可你們有幾人體會過至親慘死在異鄉(xiāng),尸骨無存呀!只因我的情感導致讓賊人有了可乘之機,我……”曹操的頭狠狠往下一低,伴隨著頭重重撞擊到地面的聲音,一叩首,仿佛敲開了人們緊鎖的心門。
“我也是做兒子的,去年我父親上山,山道上,不幸遇到一伙強盜,逼迫他交出身上的錢財,可我父親本就沒有錢,所以他們……他們……”
一戶家燈亮了,一人含著淚慢慢走了出來,站到了高臺前,對著臺上長跪不起的曹操一拜。
“唯以死明志!”曹操從腰間拔出一把刀來,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欲要立刻自刎,這時左右郭嘉,夏侯惇立刻搶過曹操手中的刀,把它摔到地上。
郭嘉嘆道,欲要把曹操扶起:“將軍何必對自己過不去呢?此本為將軍報孝淑德的事,不過被奸人鉆了空子,如今賊以平,何必呢?”
曹操紅腫著眼,看著郭嘉,抱在了他的腿上??藓爸骸澳銈兡茉徫遥也荒茉徫?,老天不能原諒我,徐州的百姓不能原諒我!”
郭嘉瞪著他,對著他的臉喊到:“懦夫,你死了一了百了,可我們的徐州之民了,誰來保護!”
“我……”曹操聲音有點發(fā)顫,“他們……對,他們在亂世中,還要我的保護。”
曹操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天喊到:“徐州牧陶謙為人懦弱,對其百姓的遭遇視而不顧,在著亂世無法給百姓長安,我今天便為徐州的安身!”
言罷,曹操撿起刀,揮刀。
“嚓……”
曹操將自己的長發(fā)切斷,發(fā)絲或飄散在天中,或散落在地上。
“今天,我身后這些皆為行軍將領,今天,他們的生死皆有你們定奪!”
“咔……”陸陸續(xù)續(xù),一所所房間門被打開,利器,農具刮過地面的噪音。
人群從曹操身邊流過,身后,一陣陣慘叫,此起彼伏。
血流到了曹操的腳下。
“你還我父親……”
“我苦命的兒呀!”
……
一道道申冤聲伴隨著利器刺入身體的聲音在周邊縈繞。
整個彭城,燈火通明!
曹操臉上沾滿了發(fā)絲,在人群的陰影里,臉上劃過一絲弧線,心在冷笑:“這群愚民,就這么簡單?!?p> 象山,張飛燕膽戰(zhàn)心驚的走在小道上,盡頭,來到了一座池塘旁。
此時一個背影正坐在水邊望著天上的月亮,張飛燕咽了一口唾沫,小聲道:“圣女是你嗎?”
月光下,那人緩緩轉過頭,露出一道絕美的臉龐,無喜無悲。頭一扭。
“十年前,我父親還在時我是圣女,十年后,我成了浪人我是圣女,那么中間這幾年我是什么?”
亂世,悔恨的袁紹拿著血書回憶起田豐;斷發(fā)的曹操未經打理奔向至許攸;反目的郭李依舊不斷責怪著彼此;驕橫的袁術仍然歌舞升平思美夢,張繡,孫策早就打起來自己的主意……
今夜注定無眠。
公元193年6月,曹操順利收得人心,袁紹因羞錯斬田豐。
冀州,袁紹看著空蕩蕩大廳稀稀落落的坐在幾個人。
“你們,你們怎么就這么點人呀?”
底下沒有一個人敢回答,只是低著頭,不敢盯著袁紹,他雖然還沒有步入晚年,可卻像一個遲暮的老人,無力的掃視著周圍,之前的霸氣早已煙消云散。
“田豐,你怎么不來罵我,啊?老了,沒膽了!沮授你快來談談你的法子吧,我現在覺得你說道有道理,我全聽你的!許攸只要你說的有用,我給你賞賜,千兩,萬兩,你想要啥我都給你!郭圖你這個害群之馬,你說什么我都不會聽的,難受吧?拍個馬屁興許讓我能樂一下呀!”
袁紹時而開心;時而憤怒,時而焦慮;時而放松,嘴中不停的大喊,可卻沒有一個人回應。
“你們說話呀,聾了還是啞了!”袁紹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癱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眼睛注視著前方,卻還是那幾個人,又不是那幾個人。
袁紹無力的擺了擺手,嘴里喊著罷了罷了,閉上了眼睛。
那一切,回憶起了當時這里展開的一次次激烈的辯論:攻冀州;辯荀彧;定南下,袁紹臉上不由露出笑容。
鏡頭一轉,一張張臉將他拉回了現實,先是許攸讓自己趕跑;再是沮授在白馬早已不見蹤影;田豐因為自己的羞愧被自己逼死在牢房;郭圖,在田豐的死諫中也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曾經號稱天下有能之人皆匯聚于此,令天下人傾佩的袁紹,如今卻落得個如此地步。
“這個地方好久沒有這么冷清了吧?”
袁紹似乎在問別人,又似乎在問自己。
……